王欣然地關掉了大喇叭。
他知道,當一段記憶被塑造成噪音時,人們會下意識地選擇關掉耳朵,而不是去分辨其中的內容。
對抗在每一個角落無聲地進行。
林工一次夜間巡查,來到一處剛投入使用的街角智慧公廁。
一切正常,直到午夜十二點整。
他注意到,牆上的能耗監控屏忽然閃爍了一下,界麵自動切換到一張模糊的建築地下平麵圖,上麵一個紅點閃爍,旁邊標注著一行小字:“T079中繼節點·實時負荷67%”。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屏幕,仿佛隻是在看一則廣告。
他走進最裡麵的一個隔間,鎖上門,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濕毛巾,開始反複、用力地擦拭門把手、衝水感應器和牆上的緊急呼叫按鈕。
他連續三晚,在同一時間,進入同一個隔間,重複著同樣的行為。
第四天午夜,監控屏的界麵依然切換了,但那張平麵圖隻出現了一秒鐘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係統提示:“3號隔間傳感器數據顯示‘高頻次、高強度使用’,為優化能耗,已臨時關閉後台數據可視化模塊,優先保障基礎功能運行。”
林工看著那行提示,轉身離開。
他知道,當一個神聖的啟示,被降格為可以量化的、平凡的物理損耗時,它就徹底失去了它的神秘與威嚴。
最詭異的遭遇,發生在一個霜凍的深夜。
他返回平安通道,就是那座他第一次發現“第七十七單元”線索的天橋。
橋墩下方的凹槽裡,滲出的水汽凝結成了一層薄冰。
在路燈的映照下,冰麵倒映出一串扭曲而清晰的數字,像一個惡毒的謎語:“79→T097→?”。
那是一個進化的宣告。
從一個虛構的單元,到一個合法的係統編號,再到一個未知的未來。
林工凝視著那串冰上的數字。
他沒有去砸碎冰塊,也沒有像過去那樣用蠟去塗抹。
他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工程鉛筆,彎下腰,在冰麵上、在那串數字的旁邊,輕輕寫下了兩個字:“誰?”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離去,沒有回頭。
第二天清晨,負責該路段的環衛工打著哈欠前來清掃。
“嘿,誰家小孩兒在這亂寫亂畫?”他嘟囔著,看到冰上那幼稚的筆跡和旁邊亂七八糟的數字,以為是某個學生的惡作劇。
他提起水桶,直接一桶溫水潑了上去,冰層和上麵的字跡一起融化,彙入清晨的塵土。
林工在街對麵看到了這一幕。
他知道,當一個深刻的問題,被偽裝成一個可笑的行為時,就不會再有任何人去嚴肅地尋找答案。
這盤棋的最後一步,他要為未來布下棋子。
回到家,他在工具包最底層,翻出了一本他從未啟用的空白巡檢日誌。
嶄新的硬質封皮,上麵燙金的編號醒目而刺眼:LX79。
它像一個等待被賦予意義的聖物。
林工盯著它看了很久,最終沒有在上麵寫一個字。
他拿著日誌,走到自家小院裡那個用來冬天取暖的舊煤爐旁。
他劃著一根火柴,點燃了日誌的一角。
火焰迅速舔舐著書頁,發出焦糊的氣味。
他沒有讓它完全燒毀,在火舌即將蔓延到書脊時,他用火鉗將它夾了出來,扔在雪地上。
大部分書頁完好無損,隻是封皮和前十幾頁都變成了焦黑的、脆弱的殘骸。
第二天上班,他將這本“劫後餘生”的日誌放在了部門新來的實習生桌上,旁邊附了一張紙條:“舊資料,參考用,但彆全信。”
那個年輕人好奇地拿起這本怪異的冊子,看著那燒焦的邊緣和幸存的空白頁,
林工回到自己的座位,目光平靜。
他知道,有些書,必須看起來像是被人遺忘和摧毀過的,才能真正地、以一種警惕的方式被人記住。
謊言,現在有了一個充滿懷疑的繼承人。
他打開電腦,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習慣性地點開市建委的內網論壇,想看看有沒有新的施工通知。
然而,幾個飄在首頁的、加了紅的匿名帖子標題,卻瞬間攫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帖子的標題格式驚人地一致,像是一場事先約定好的集體發問。
“求證:C7區管線圖紙中的‘預留接口79’具體用途。”
“求證:關於上世紀‘特彆工程組’是否存在官方記錄。”
“求證:T係列監控網絡近期是否存在編號跳躍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