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回到物證中心並沒有去化驗那把鑰匙的材質,而是直接簽發了一張最高權限的數據調閱單。
既然化學式是“鎖”,那承載它的介質——這枚鑰匙,就是一把用來開啟信息的“光驅”。
“檢索字段:85。”沈默對著麥克風下達指令,聲音因熬夜而帶著一絲沙啞的顆粒感,“範圍:市博物館安防係統所有曆史歸檔數據,包含已刪除和壞道扇區。”
服務器的風扇發出尖銳的嘯叫,進度條像蝸牛一樣爬行。
屏幕上跳出的結果少得可憐,五年來僅有三段匹配記錄:2018年8月5日、2023年8月5日,以及昨夜那個令人窒息的時間點——02:17。
沈默點開昨夜的視頻。
畫麵是黑白的,噪點很多。
就在時間碼跳到02:17:00的瞬間,位於畫麵邊緣的B79號櫃突然發生了一次極為短暫的像素撕裂。
普通人會以為那是信號乾擾,但在沈默眼中,那些錯位的像素點並不是無序排列。
他按下了逐幀進給鍵。
第一幀,櫃門輪廓扭曲。
第二幀,色塊崩解。
第三幀,那些原本應該代表金屬光澤的灰色像素,竟然在屏幕中央強行重組,拚出了那個令人作嘔的箭頭符號:“7→97”。
持續時間僅有0.3秒。
更詭異的是,前兩次曆史記錄——2018年和2023年的“85”節點,畫麵出現了完全相同的撕裂。
“數字信號會自動修正錯誤。”沈默自言自語,他沒有選擇導出視頻,因為那樣會被播放器的糾錯算法抹平細節。
他從倉庫裡翻出一台早就淘汰的模擬信號錄像機,用AV線直接連接了顯示器的輸出端口。
磁帶轉動,沙沙作響。
當錄製結束,沈默將磁帶取出。
黑色的磁帶表麵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光滑,在對應的記錄段落,磁粉像是受潮了一樣,析出了一層藍色的微晶。
沈默拿起放大鏡。
那些微晶如同某種黴菌,在磁帶表麵硬生生“長”出了一個由晶體堆疊而成的數字:
84。
“少了一次。”沈默手指摩挲著那個粗糙的數字,指腹傳來一陣刺痛。
如果是“85”觸發了異常,為什麼留下的痕跡是“84”?
幾乎同一時間,蘇晚螢正站在一家即將拆遷的老國營玻璃廠檔案室裡。
這裡滿地狼藉,空氣中彌漫著發黴的紙漿味。
她手裡捧著一本脆得掉渣的《1953年生產調度日誌》。
指尖停留在“特種煤油燈(批次B)”的那一欄。
“計劃投產85盞,實收84盞。”
備注欄裡有一行潦草的鋼筆字:“尾號85成品銅座自然開裂,判定為廢品,返熔重鑄。”
蘇晚螢皺起眉。
剛才在廠區門口,那個看門的老大爺——當年的爐前工,是這麼跟她說的:
“那天怪得很,爐溫怎麼都降不下來。那盞廢燈扔進去,爐溫直接飆到了351度,整整燒了17分鐘才化。後來清爐底的時候,那個渣子都不是黑的,是藍的,硬得崩壞了倆鏟子。”
351度。35.1℃。
17分鐘。17厘米。
所有的數字都在回響。
蘇晚螢摸了摸口袋裡的那塊懷表。
表盤玻璃內側,靜靜躺著一小粒她剛從廢棄爐渣堆裡扒拉出來的藍色碎屑。
此時此刻,表蒙子上並沒有起霧,但在那粒碎屑周圍,凝結出的細小水珠卻排列成了一道殘酷的算術題:
851=?
如果第85盞燈沒有死,而是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存在呢?
地下三米,鍋爐房值班室。
林工嘴裡叼著半截沒點燃的煙,手裡拿著一隻便攜式紫光燈,正對著那本1987年的維修日誌照個不停。
那一頁被撕掉了,撕得很暴力,隻留下了參差不齊的裝訂孔殘片。
在紫光燈幽暗的光線下,殘片邊緣隱約顯現出一行被鉛筆用力刻寫後留下的壓痕,雖然字跡不在了,但凹槽裡沉積的熒光粉塵卻勾勒出了真相:
“第85次管道試壓……失敗。”
林工的手指在顫抖。
他猛地合上日誌,把它塞回架子最深處。
緊接著,他站起身,走到門口的水桶旁。
“嘩啦。”
一腳踢翻。
汙水迅速在地板上蔓延,流過架子底部,在那片灰塵積聚的地麵上,不偏不倚地圈出了一個濕漉漉的“84”。
門外傳來腳步聲。
“哎喲,林工,怎麼漏水了?”檔案管理員探頭進來。
“管子老了,滲漏。”林工麵無表情地踩在那個“84”的水漬上,鞋底用力碾了碾,直到那個數字變成一灘毫無意義的泥水,“記一下,管道老化滲水,已處理。”
在這個係統裡,隻有變成無聊的日常事故,才是安全的。
但這並不代表結束。
街道拐角,王主任牽著孫子剛從圖書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