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氣象台發布了高溫預警。
但在T079號井口周圍三米範圍內,一隻流浪貓剛靠近就被凍得炸了毛,慘叫著逃開。
那一瞬間,井壁上的紅外溫度計讀數驟降至34.2℃。
這種低溫持續了整整17分鐘,隨後才緩緩回升至常溫。
王主任家裡,電視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他戴著老花鏡,正在檢查孫子的書包。
“爺爺,老師發的那個本子,我填好了。”孫子在旁邊一邊玩積木一邊說。
那是一本《小學生安全教育手冊》。
王主任翻開扉頁,裡麵夾著一張打印紙:“家庭應急聯係人登記表”。
父親那一欄,是空的。
孩子很懂事,知道爸爸“出差”很久了,不能寫。
但在“祖父”那一欄,稚嫩的筆跡歪歪扭扭地寫著王主任的名字,而在名字旁邊的備注欄裡,孩子天真地抄寫了一串他覺得很酷的代碼:T0797。
“這是在哪看見的?”王主任的手指有些發抖。
“爺爺你的工具箱上刻著呀。”
王主任深吸一口氣,沒有罵孩子。
他從抽屜裡找出一支黑色的蠟筆,在那一欄上來回塗抹,直到黑色的蠟層完全覆蓋了字跡。
然後,他去陽台拿來了電熨鬥。
通電,調至低溫檔。
他把一張吸油紙墊在塗黑的地方,電熨鬥壓了上去。
“滋——”
蠟油融化,滲入紙張纖維,將那一整塊區域變成了那種半透明的、油膩的黑色硬塊。
“爺爺,你在乾嘛?”
“有些字太重了,紙背不動。”王主任收起熨鬥,把那張紙重新夾回手冊裡。
第二天放學,老師拿著那本手冊一臉驚訝地問王主任:“這頁怎麼變成白紙了?而且……還有股糊味。”
“乾淨才安全。”王主任笑得像個老年癡呆患者。
回到家,他關上門,把那本《安全教育手冊》扔進了微波爐。
沒有放水,直接空轉。
時間設定:17秒。
微波爐的轉盤嗡嗡旋轉。
“叮。”
時間到。
王主任打開爐門,一股焦糊味撲麵而來。
手冊的封麵上,並沒有燃燒,而是在正中央的位置,被微波聚熱灼燒出了一個清晰的焦痕:
86。
淩晨兩點。市公安局物證中心。
走廊裡的感應燈壞了兩盞,忽明忽暗。沈默刷卡進了物證庫。
他沒有開燈,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找到了標號為“19870805A”的物證箱。
那是當年鍋爐爆炸案現場遺留的唯一物證——一片無法提取DNA的搪瓷杯殘片。
沈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殘片取出來,放在不鏽鋼操作台上。
然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了另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用密封袋裝著的棉簽,上麵沾著他在自家老相冊背麵提取到的墨漬樣本。
他打開恒溫箱,將溫度設定為35.1℃。
當他把搪瓷殘片和棉簽同時放入恒溫箱的那一刻,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不需要任何粘合劑,棉簽上的墨漬竟然像是活了一樣,順著纖維“流”了下來,在不鏽鋼托盤上迅速鋪開,與那塊搪瓷殘片發生了物理層麵的吸附。
幾秒鐘後,一個完整的杯底在托盤上成型了。
杯底內壁的釉彩經過幾十年的氧化,此刻卻鮮豔如新,顯現出一串紅色的出廠編碼:T0797。
沈默屏住呼吸,拿起記錄本。
就在這時,頭頂的監控探頭突然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指示燈熄滅了。
整個物證庫陷入死一般的黑暗。
黑暗中,沈默聽到了腳步聲。
很輕,很有節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間隙上。
他猛地回頭。
物證庫的門口,蘇晚螢靜靜地站著。
她手裡提著那盞沒有燈芯的煤油燈,微弱的火光映照著她有些蒼白的臉。
“彆記了。”
蘇晚螢的聲音很輕,卻在這密閉的空間裡帶起了回音,“這從來都不是什麼查案線索。”
沈默的手依然按在那個剛成型的搪瓷杯底上:“那是我的父親。”
“你父親不是失蹤。”蘇晚螢提著燈,一步步走近,“他是把自己焊進了門框裡,成了門的一部分。就像鋼筋進了混凝土,再也分不開了。”
隨著她的靠近,恒溫箱裡的那個搪瓷杯底突然開始軟化。
那不再是堅硬的搪瓷,而變成了一灘粘稠的、紅白相間的液體。
液體並沒有四處流淌,而是違背重力規則,直接順著沈默的手指,滲進了他的皮膚。
劇痛。
那種痛感不像是燙傷,更像是有人拿著鈍刀子在刮他的骨頭。
沈默悶哼一聲,想要抽手,卻發現手掌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了一樣。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灘液體完全消失在他的掌心裡。
原本那道淺紅色的“7→”形傷疤,此刻顏色驟然加深,變成了如同陳年靜脈血一般的暗紫色。
而在箭頭的末端,新的紋路正在生長,像是一條貪婪的蛇,強行擠開了他的掌紋。
T0797→86。
沈默喘著粗氣,看著自己的手掌。
那種灼燒感正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冰冷,順著神經末梢直衝大腦皮層。
“你是第86個。”蘇晚螢吹滅了手裡的燈,黑暗重新籠罩了一切,“以前你是拿手術刀的法醫,是個局外人。但從現在起,你就是封條的一部分。”
沈默靠在冰冷的操作台上,汗水濕透了後背。
他感覺到掌心的那個新生成的代碼正在搏動,一下,兩下,和那座B79號櫃的心跳頻率漸漸同步。
次日清晨。
沈默在浴室洗漱。當他抬手去拿牙刷時,動作突然停滯了。
鏡子裡,他左手無名指的第二關節處,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摸上去沒有任何溫度,像是一塊冷硬的凍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