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兩下。
隨著油漆覆蓋牆麵,如果此時有人拿著熱成像儀過來看,會驚恐地發現,那塊牆麵上的熱量分布並不是均勻的,而是呈現出一種有節奏的脈動。
那種脈動的頻率,和沈默掌心那個“T0797”傷疤的跳動頻率,完全同步。
刷完漆,林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筆記本,在今天的施工日誌上寫下:“文化路段管網更新完畢。”
寫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翻到最後那一欄“材料消耗”,在那根多領的鑄鐵管編號後麵,用筆尖狠狠地加了兩個數字。
原本的T0797,變成了T079786。
傍晚,社區衛生服務站。
“小朋友叫什麼名字?”護士拿著登記表問道。
“王小寶。”
“爸爸是做什麼工作的呀?要填一下職業。”
還沒等王主任開口,坐在椅子上晃著腿的小孫子就脫口而出:“焊工!”
王主任正在掏接種本的手頓了一下,但他沒有糾正,隻是沉默地把本子遞過去。
護士也沒多想,刷刷填上了“焊工”兩個字。
回家的路上,王主任一言不發。
到了家,他讓老伴帶孫子去洗澡,自己鑽進了臥室,鎖上門。
他從那個老舊工具箱的最底層,翻出了一根用報紙包得嚴嚴實實的舊焊條。
焊條表麵全是紅色的鏽斑,碰一下都掉渣。
他拿著這根廢鐵走進了廚房。
“嗡——”
微波爐再次啟動。空轉。
依然是那個詭異的數字:17秒。
時間一到,他打開爐門。
那根原本鏽跡斑斑的焊條,表麵的鐵鏽像是蛻皮一樣全部剝落,散落在轉盤上。
而露出的內芯,竟然光亮如新,上麵用激光刻蝕著一行極小的字:
“第八十六次試壓”。
王主任盯著那行字,手有些抖。
他剛把焊條拿出來放在大理石台麵上。
“啪。”
一聲脆響。
沒有任何外力觸碰,那根堅硬的金屬焊條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之前,也就是次日淩晨,自動斷成了兩截。
斷麵非常整齊,但並不是平的,而是呈現出一個奇怪的鋸齒狀結構,左邊是一個“7”,右邊是一個反向的“97”。
兩截斷麵對在一起,就是一個完美的“7→97”死循環。
深夜,暴雨如注。
博物館地下庫房再次被潮濕的水汽籠罩。
沈默推門進來的時候,蘇晚螢正站在B79號櫃前發呆。
“看這個。”沈默沒有廢話,直接舉起左手。
那根無名指上的青灰色已經蔓延到了手背,那是一種病態的金屬質感,仿佛他的手正在慢慢變成一把武器。
蘇晚螢沒有說話,她從口袋裡掏出那塊懷表,輕輕貼在沈默的掌心。
冰冷的表盤玻璃瞬間起了一層白霧。
霧氣並沒有散去,而是凝結成了一顆顆晶瑩的水珠。
這一次,水珠沒有亂跑,而是極有規律地排列成了三個字:
鏽即忘。
“這就是代價。”蘇晚螢的聲音在空曠的庫房裡回蕩,“你在生鏽,你的記憶就會像鐵鏽一樣剝落。”
就在這時,那扇幾十年來從未真正開啟過的B79號櫃門,突然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嘎吱——”
門,開了。
不是全開,隻是開了一道大約三厘米的縫隙。
櫃子裡漆黑一片,空無一物。
但是從那個黑洞洞的縫隙裡,猛地湧出了一股滾燙的熱風。
那風不是風,更像是某種巨獸的呼吸。
沈默掌心那塊懷表上的水珠,瞬間被這股熱風吹散,蒸發得乾乾淨淨。
一種強烈的、違背理性的衝動攫取了沈默的大腦。
他幾乎是本能地,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直接將那隻正在“生鏽”的左手,伸進了那道黑暗的縫隙裡。
指尖觸碰到了東西。
冰冷,堅硬,帶著粗糙的螺紋。
那是金屬。
沈默的手指死死扣住那個東西,用力往外一拽。
“當啷!”
半截鏽跡斑斑的管鉗被他硬生生從黑暗裡拖了出來,砸在水泥地上。
那隻是半截斷掉的管鉗柄,斷口處呈現出那個詭異的“7→97”形狀。
而在滿是鏽跡的手柄上,依稀可以看見幾個被打磨過的鋼印:T0797。
就在沈默的手指離開管鉗的那一瞬間,他掌心那道原本暗紅色的傷疤,突然像是通了電一樣,爆發出刺目的亮光。
那種灼燒感順著神經直衝天靈蓋。
而在那道依然沒有關上的櫃門縫隙裡,傳出了一個蒼老卻熟悉的聲音,那是林工的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屬於活人的空洞:
“彆拿……它會認主。”
沈默猛地抬頭看向監控屏幕。
滿屏的雪花點瘋狂閃爍,右上角的時間戳像是壞掉了一樣,在02:17瘋狂跳動。
然後在某一個瞬間,它突然定格了。
02:18。
這一分鐘,比全世界的時間,多出了一秒。
沈默喘著粗氣,看著地上的那半截管鉗。
他沒有去管掌心的劇痛,也沒有理會那個詭異的聲音。
作為一名法醫,麵對凶器,他的第一反應永遠是——帶回去,拆解它。
他彎下腰,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撿起了那半截沉重的廢鐵。
冰冷刺骨。
他把它裝進了證物袋,動作熟練得像是在處理一起普通的凶殺案。
但他沒有注意到,當袋子的拉鏈合上的那一刻,管鉗上的鏽跡似乎稍微變淡了一點點,而他左手無名指的那種青灰色,卻悄無聲息地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