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城西小學。
王主任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您看這個。”老師把一張平板電腦遞過來,眉頭緊鎖,“這是今天的家庭作業,畫出家裡的應急工具。其他孩子畫的都是滅火器、手電筒,您孫子畫了這個。”
屏幕上是一張歪歪扭扭的兒童畫。
畫紙正中央,是一把巨大的、黑色的扳手。
這本身沒什麼,可怕的是,當老師把這張畫拍照上傳到教育局的安全教育係統時,後台的AI識彆程序直接拉響了紅色警報,判定為“管製刀具/危險物品”。
“係統可能是出錯了。”老師解釋道,“但孩子在旁邊標注的這行字,讓我有點擔心。”
王主任湊近看了一眼。
在那把黑扳手的旁邊,孩子用紅蠟筆寫了三個字:爸爸的。
王主任的臉頰肌肉抽動了一下。
他抬起頭,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那是玩具。前幾年地攤上買的塑料玩具,孩子記混了。”
領著孫子回家的路上,王主任一句話沒說。
到了家,他把那張畫從書包裡翻出來,夾進了書架最上層那本厚重的《城市照明管理條例》裡。
深夜。
王主任起夜喝水,路過書房時,眼角的餘光瞥見書架上有一抹幽幽的綠光。
他走過去,翻開那本書。
那張原本用普通蠟筆畫的畫,此刻像是通了電的霓虹燈。
在那把黑色扳手的鏽跡位置,透出了一層刺眼的熒光,那些光點在紙麵上遊走、重組,最後彙聚成了那個如同詛咒般的數字:86。
淩晨兩點。博物館地下庫房。
沈默站在B79號櫃前。
這裡沒有開燈,唯一的廣源是他手裡那把正在發出低頻嗡鳴的扳手。
那聲音不像金屬震動,更像是無數隻蜜蜂被封在鐵罐子裡。
他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
那並不是大腦發出的指令,而是這把扳手在拖著他的手臂移動。
掌心的劇痛已經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服從感。
扳手的鉗口緩緩張開,精準地對準了櫃門上那個鏽死的鎖芯。
“哢。”
咬合。
一股巨大的扭力順著手臂傳來,沈默感覺自己的尺骨和橈骨都在發出哀鳴。
他想鬆手,想後退,但他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台隻會執行程序的機器。
“擰下去。”腦海裡有個聲音在說,那聲音聽起來既像林工,又像那個消失了三十年的父親,“擰下去,就嚴絲合縫了。”
他的手腕開始轉動。
就在這一秒。
“哐!”
一團燃燒的火球從側麵飛來,狠狠地砸在他腳邊的水泥地上。
那是一盞煤油燈。
玻璃燈罩炸得粉碎,煤油飛濺,火苗躥起半人高。
蘇晚螢站在陰影裡,手裡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
那盞燈的銅座滾到了沈默的腳邊。
火光映照下,銅座底部露出了當年出廠時的鋼印:1953·滬。
在銅座觸碰到沈默鞋底的那一瞬間,一股灼熱的暖流順著他的腿骨直衝而上。
那種暖流瞬間衝散了手臂上的陰冷。
嗡鳴聲戛然而止。
沈默猛地大口喘息,那種被操控的窒息感潮水般退去。
他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左手依然死死吸附著那把扳手,但那股強行扭動的力量消失了。
“它……它想讓我擰緊什麼?”沈默聲音嘶啞,汗水順著鼻尖滴落。
蘇晚螢走過來,彎腰撿起那個滾燙的銅座。
“不是擰緊。”她看著櫃門上那個紋絲未動的鎖芯,眼神複雜,“它是想讓你完成你父親當年沒做完的那最後一次‘關門’動作。”
此時,沈默掌心的那把扳手表麵,銀色的光澤開始黯淡,那個“86”的字樣像是液態汞一樣緩緩流動,滲入了他的掌紋,最終在他的手心形成了一個閉環的箭頭圖案:
86→7。
沈默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牆角的監控屏幕。
滿屏的雪花點消失了。
畫麵變得異常清晰,但這清晰中透著一種老舊錄像帶的顆粒感。
右上角的時間戳停止了跳動。
它沒有顯示現在的淩晨兩點。
那行白色的數字,冷冰冰地定格在一個早已塵封的日期上:
1987年08月0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