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將明未明。秋末的晨風凝著霜露涼意,放眼過去儘是褪色的灰蒙。注春素來醒得早,趁自家女郎還未起身,打來清水正要洗漱。
不妨迎麵撞上一道做賊似的人影。
“阿兄?”
這個時辰就在女郎院中碰到對方,她有些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
鳴泉麵色憔悴,眼神虛焦。
看起來幾日沒睡好,下頜依稀可見青黑胡茬。
郎君女郎這事哪怕嚼碎了,也得爛在肚裡頭,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風險,所以哪怕是至親,也不能輕易告訴。
“哦,來給女郎送東西……”擦了把額角的冷汗,鳴泉兀自冷靜。
對方倒沒有起疑,隻問,“那東西呢?”總不能是空著兩手過來的吧?
“東西、東西……”
鳴泉麵上還強撐著,實則內心早已亂麻一般七上八下。明明濕冷的風,卻吹得他汗珠滾滾、油澆火燎。
總不能說郎君過來偷妹妹,自己不放心也跟著來放風吧?
“害,瞧我!”
急中生智,鳴泉忽然抬手一巴掌蓋在自己腦門上,“東西應該是落在半路上了,難怪我翻遍全身也沒找著。”
這也很好解釋了方才的失態。
“阿兄也太馬虎點,得虧郎君好脾氣才沒有將你打發。”注春聽完反倒緊張起來,“你說說是什麼模樣的,我幫著一塊找。”
顯然她和之前的自己一樣,壓根就沒往某方麵想過。
見狀,鳴泉不免心中生愧。
但想起天雷滾滾就罩在頭頂的郎君女郎,他還是閉緊了嘴。
“珠花。”
“對,是珠花。”
趁著注春去尋所謂的珠花,他趕忙手腳利落地該忙什麼就忙了起來。介於深秋淺冬的拂曉,料峭暗湧,撲打的半牆枯枝簌簌作響。伴隨日影搖晃,以往那些不曾留意過的細節也漸漸浮現而出。
譬如郎君對待其他女子,永遠保持在三步開外的距離。
再難進一步。
還有他豢養於案前,時常逗弄在掌上的那隻燕鳥。日光斜照,青年低垂著眉眼,輕聲喚時心裡想的到底是哪個燕燕?
在溫軟紅帳中直待到日出時分。
江聿才袖袍微散,雙手果露,從容不迫自寢房走出。
“郎君!”
鳴泉急得抓耳撓腮,隻差上蹦下竄了,“方郎君的馬車昨夜已到雲州,遣人捎來口信,邀您前去觀水寺一敘。”
“知道了。”
與方氏本就是各取所需,被血緣所縛不得不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流綢般的長發自襟前淌落,江聿清淺容色在曦光下更顯皎潔,宛如隱在鞘中的玉匕。
手衣重新遮擋住泛著冷色的肌膚,他緩緩係好腕側的細帶,回想起迷離沉浮之際,少女無力倚在他懷中,昏昏沉沉地問——阿兄今後意欲何為?
顯然將他話中的成親一詞,看得難如上青天。
最遲不過兩月。
自此,江氏隻能仰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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