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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盯著陰影中那雙犀利的眼睛,沉聲道:“閣下口中的‘我們’,是指誰?你又憑什麼認為,我們會相信你?又如何‘助’沈括一臂之力?”
黑影沉默了片刻,巷子裡的空氣瞬間凝固,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
過了許久,終於,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意味:
“信不信…由二位決定…至於‘我們’…大可可以理解為,不希望涼州徹底變成某些人私產的人,沈括若來涼州,我會在必要時,為他創造機會,也等於…助了你們查案…”
還不等楚瀟瀟再開口,他接著道:“但有個前提,在下必須要說明,你們的行動,不能蠢到把自己和他一起葬送…”
話音剛落,不等楚瀟瀟和李憲作出任何反應,他猛地一個後撤步,身形如同鬼魅般與徹底消失在黑暗中。
隻聽得幾聲極其輕微的摩擦聲,那人已然躍起,單手在斑駁的牆頭一搭一按,動作流暢迅捷,身手十分矯健,瞬間便翻過了近一人高的牆頭,消失在視野儘頭。
“站住…”李憲低喝一聲,和楚瀟瀟同時跑了過去。
然而,就這十幾步的距離,等他們趕到牆下,楚瀟瀟翻上去一看,隻見牆外滿是是縱橫交錯的低矮房屋和一條條漆黑的小巷。
夜色深沉,寂靜無聲,哪裡還有對方的蹤跡…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他們緊張過度下產生的幻覺。
對方顯然對這裡的地形和環境極為熟悉,在來之前便已規劃好了退路。
子夜之行,無功而返。
兩人沿著原路,更加小心地潛回刺史府的廂房中。
所幸魏銘臻布置的防衛重心都在前院和他們的“假目標”住所,後窗這邊依舊安靜,幾乎沒有巡視的兵士在。
關上窗戶,但卻沒有點亮房中其餘的燭火,隻剩下臨走前桌子上那一盞已經燃燒的差不多了的燈燭。
房間內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讓兩人毫無睡意,反而因為剛才的會麵,精神一直處在一種高度緊繃的狀態下。
李憲緩緩坐下,用不是很利索的手顫顫巍巍地給自己和楚瀟瀟倒了一杯冷冰冰的茶水。
一口飲儘,試圖壓下心中因疑惑產生的諸多煩躁,率先開口。
“這個人…神出鬼沒,對軍營,對我們,對沈括,甚至是郭榮自己,都了解得太深了…這感覺,就像自從我們一直在他的密切關注之下,無論做什麼,他都一清二楚…”
李憲放下茶盞,手指因為稍有用力,包紮好的傷口處傳來隱隱的刺痛,讓他的額頭開始滲出絲絲冷汗。
“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是我們一路走來,都在他的眼皮下一樣,甚至連今天才決定的計劃都掌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警告我們不要設法去找沈括,那不找沈括,沈括自己就知道要來涼州,不現實啊…”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眉頭緊鎖:“瀟瀟,你說…他會不會是…我們身邊的人?”
但這個念頭剛一出口,讓他自己都驚了一下,緊接著便將自己念頭又否定了。
“魏銘臻?不對,他一直在我們視線範圍內布置防衛,時間上對不上…而且如果是他,何必多此一舉,他完全可以用更隱蔽的方式傳遞信息。”
而後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在屋中來回踱步,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在和楚瀟瀟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誒,你說…他會不會是…狄閣老另外安排的人?狄閣老深謀遠慮,在涼州安插幾個我們不知道的暗樁,也並非不可能…這個人如此了解軍中事務,或許是某個潛伏在郭榮身邊的將領,這也說不定…”
楚瀟瀟坐在他的對麵,微弱的燭光在她平靜地臉上不停搖曳躍動,將她的麵龐映照的明暗不定。
她沒有急著說話,而是緩緩閉上雙眼,在腦海中回想著今晚上那個黑影所說的每一句話。
那個熟悉的背影…似乎在何處見過同樣犀利的眼神…說話時帶有明顯刻意回避壓製的沙啞嗓音…以及提及父親楚雄名諱時不自然的停頓…
每一個細節都在她的腦海中反複回放。
以這個人對涼州大營和郭榮的了解程度分析,他一定是軍營中人,而且地位不低,能夠接觸到郭榮和韓猛耳目布置這等核心信息,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為何他對於提及父親名諱要略有停頓呢?
他敬佩父親的為人?還是他本就是父親手下的將領,在這個時候,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不得已隻能直呼其名,反而讓其覺得對父親有一種不敬之舉,這才有所頓挫。
李憲見楚瀟瀟久久不語,知道她在深思,便也沒有打擾,自顧自地繼續推測著各種可能性,試圖理清腦海中這團亂麻。
“如果不是狄閣老的人,那會不會是…皇叔那邊提前安插好的一枚暗棋?”
李憲這時已踱步回桌子前,手背上厚厚的白布不停地摩挲著茶盞邊緣,眼神閃爍。
“太子與梁王明爭暗鬥,郭榮又與梁王互通有無,這樣的話,皇叔在涼州大營安插幾個自己的眼線,監視郭榮的動向,找到他和梁王更為機密的罪證,這倒也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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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思右想,不斷地提出自己的設想。
“此人或許就是太子埋在涼州大營的一顆釘子,大概是他見我們查案觸及到了郭榮的核心機密,又屢遭危險,皇叔定是給了他相應的指示,所以才冒險現身提醒…”
他頓了頓,又一次自己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推斷,整個人更加的憂思重重。
“可是…如果他是太子的人,為何不通過魏銘臻來傳遞消息…魏銘臻作為太子的親信,又與我們每日待在一起,有什麼消息定是通過他很方便,他們之間理應有所聯係才對…”
他的腦子飛速旋轉,轉念一想,一個大膽的念頭出現在腦海中。
“除非…除非他連魏銘臻也信不過,難道,他也對魏銘臻有所懷疑?再或者…他的身份級彆,要比魏銘臻這個中郎將更高,是太子直接掌握的單線,嗯…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但是,這個想法剛一出口,便叫李憲自己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能比金吾衛中郎將身份還高的暗樁…那會是什麼人?
見楚瀟瀟還沒有反應,他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同時壓低了聲音,以免打擾到楚瀟瀟的思考。
“還有一種可能…他根本就不是我們這邊的人,而是…郭榮的其他對手,有可能是覬覦郭榮大將軍的位置,也有可能是朝中另一個想要打壓郭榮力量的勢力派來的…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想借我們的手扳倒郭榮,所以才會提供這些情報,看似幫忙,實則是利用他們自己…”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這番的猜測可能性最大,不由得欣喜若狂,“對,對,就是這樣,一定是的…郭榮在涼州經營多年,獨攬大權,肯定會得罪一些朝中重臣,或者就是阻礙了邊軍中某些人的上升之路,所以要借用朝廷欽差這把‘刀’來殺人,然後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還時不時給自己找點合適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畢竟,一旦郭榮被抓或被殺,大將軍的位置就空出來了,朝廷也一定會派人接任,而這時,朝中再有人給皇帝遞上幾句話,將原本軍中想上位的這個人扶起來,成為自己最得力的臂膀…所以…他才會如此了解軍營內幕,因為他本身就是軍中高層之一…”
李憲感覺到自己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情緒都有些激動,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喘著粗氣,但隨即又冷靜下來。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何不直接向我們揭露郭榮的罪證…反而隻是提醒我們小心,甚至暗示會幫助沈括…這不符合借刀殺人的邏輯,他應該更積極地推動我們與郭榮衝突才對。”
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感覺腦子裡一團漿糊,整個人矛盾到了極點。
自己這幾個猜想,每一個都似乎非常有道理,但又都存在無法解釋的點,讓他不禁有些心神俱疲。
這個神秘的黑影就像是一團霧,剛想伸手抓住他,卻發現他自己又悄然散開,飄向了另一處。
過了半晌,外麵傳來一聲更夫的長喝:“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醜時……”
這時,楚瀟瀟才緩緩睜開眼,將身子轉了過來,看向被各種猜測弄得有些焦躁不安的李憲,不禁有些想笑。
但她還是沉靜地問道:“王爺,你注意到他最後的那句話了嗎?”
“你是說…‘沈括若來涼州,我會在必要時,助他一臂之力,也等於助了你們…’,這句本王自然聽得真切,而且他的話裡話外似乎是真的想幫我們,至少目前看來,並無惡意。”
李憲蹙著眉頭,將那黑影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又複述了一遍。
“沒錯…這話聽起來,不像是敵人,更像是一種…十分隱晦的示好,或者說…是他現在沒有辦法將自己的身份顯露,以免暴露自己,從而以這種方式告訴我們,軍營中有我們可以隨意走動,接觸外人的人存在。”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而且,我不知道王爺有沒有一種感覺,他雖然極力掩飾自己的聲音,用一種近乎沙啞的嗓音來與我們說話,但無論如何,他也無法徹底改變自己說話的方式和停頓的點…這個,我估計他自己都發現不了。”
“嗯?”李憲聞言愣在了當場,他仔細回憶著那個黑影說的話,又結合楚瀟瀟剛剛的分析,似乎有些道理,他忍不住點了點頭。
“聽你這樣說,好像還真是,他可以掩蓋自己的聲音,就是為了不被我們聽出來,所以,他一定是我們見過的,而且也是和我們說過話的…”
“沒錯,我們來到涼州,與我們交談過的官員屈指可數,裡外裡超不過十幾個人,也就是說,這個神秘的黑影,就在我們問詢過的人當中。”
楚瀟瀟十分肯定地說道,根據眼前種種線索推測,隻有這一種可能。
李憲蹙著眉細想,喃喃自語,“我們半個月前來到涼州,先是在山丹軍馬場發生了毒殺戰馬的事情,而後詢問了一些人,這其中對郭榮心生不滿的似乎隻有那個主簿陳望,但陳望的身高明顯不及此人,而且即便是他,他也不可能從山丹來到涼州,那裡還有尉遲聞慶和幾十名府兵駐守,我們臨行前特意強調,不允許任何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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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他又想到了涼州,“後來…我們到了涼州,見過了刺史元振威和長史盛禕,這兩人也不可能啊,如果是他倆,早在我們第一麵的時候就說出來了,何必等到現在…”
楚瀟瀟微微頷首,沒有言語,而是托著下巴靜靜地聽著他的分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後來就是涼州大營了…大營中除了沈括,基本上都是郭榮的人,而沈括又在被人監視著,根本脫不開身,話又說回來,當真是沈括的話,也沒有必要這樣藏著掖著,若說是其他人,可能性都不大,掌握郭榮行蹤和內情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還有呢?”楚瀟瀟緊接著問道。
“營田署…這個更沒可能了,營田署和軍營除了糧草上的往來,其他時候八竿子打不著,又怎麼會知道如此細致的內情,況且那個孫健還在看管中,更不會是他,至於其他人,彆說郭榮了,連署內他們自己的核心信息都不一定能接觸到。”
李憲分析完這些,愈發覺得腦子中有些混亂,用力揉了揉額角,猛地搖了搖頭,他瞬間感到一絲無力,所有的線索和接觸過的人,影影綽綽,就在眼前,自己卻看不真切。
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讓他極其不適。
“這涼州…真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渾水啊…”李憲有些氣餒地端起茶盞飲了口水,目光再度投向一直沉默傾聽的楚瀟瀟,“瀟瀟,你得說句話啊,一直不吭聲,就看著本王,心裡沒底啊,是不是我漏掉了什麼?”
楚瀟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對著李憲問出了一個問題,“王爺,剛剛那人的話中,你有沒有聽出一絲帶著某種倨傲,甚至是一些不耐煩的腔調,而且不知道你發現沒有,他看人的時候,那一雙眼睛冰冷犀利,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這種眼神,你沒有發現在哪裡見過嗎?”
“誒,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發現了,似乎是在涼州大營的時候,我們問詢過程中,好像某一個人就是這樣的神色,會不會…”李憲眼中精光大作,猛地一拍額頭,腦海中回想起在涼州大營的一幕幕場景,眼前忽地明朗起來。
而楚瀟瀟剛剛在思考時,並非沒有聽到李憲猜想的幾種可能性,她同樣都考慮過,但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直到李憲在說到她們接觸過的人時,她才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個人本身帶給她的感覺上……就是那種既熟悉,又有些令人不爽的傲慢感。
忽然,一個之前被她忽略,或者說因為對方表麵的態度而未曾深想的身影,猛地跳入了她的腦海。
那個在涼州大營偏帳中,麵對詢問時態度敷衍甚至帶著明顯不耐煩的年輕校尉…
那個在護送途中,眼神冷漠,說話冷冰冰的將領…
那個自己在車上與李憲說著似曾相識的青年人…
是他?
可能嗎?
楚瀟瀟的心跳陡然加速。
如果真的是他,那麼很多矛盾似乎就能解釋得通了。
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對軍營的了解程度,他那種隱藏在冷漠下,可能源於某種複雜立場的暗中行事…
甚至他那刻意壓製後,仍帶著幾分年輕氣盛,盛氣淩人特質的嗓音…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驟然拚合到了一起。
楚瀟瀟猛地抬起頭,看向李憲,眼中沒有疑惑,眼神中閃過一絲確定的光芒,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王爺,你的分析沒有漏掉什麼,反而幫我排除了很多乾擾…”
她頓了頓,在李憲急切期盼的目光中,緩緩說道:“我可能…知道他是誰了…”
“是誰?”李憲幾乎快要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身體前傾,緊緊盯著她。
楚瀟瀟卻沒有立刻揭曉答案,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漸漸泛起亮光的天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真相往往就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現在還隻是猜測,需要進一步驗證,不過我已能確定八九成,就差臨門一腳…”
她赫然轉過身,目光中多出幾分複雜難以言明的神色,“天亮之後,我們去找一個人…試他一試,一切便得分曉…”
??這兩天有點忙,老猿可能更新的遲一些,明天和後天,老猿隻能更新一章的內容,後續會給大家補回來,希望寶子們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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