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航行,一晃就是十天。
這十天對趙含嫣而言,算得上難得的喘息之機。
南京城的血腥味被海風吹散,那根繃到極限的神經總算鬆弛了些許。
不用再扮演冷酷的劊子手,也不必跟那些老狐狸勾心鬥角。
每天大多數時候,她隻是站在船頭,望著茫茫大海出神。
或者等到夜深人靜,就拿出妹妹送的平安扣在手心裡反複把玩。
她本以為能這樣平平靜靜回到京城,回到妹妹和孩子身邊。
然後把江南之行所有的肮臟罪孽,都死死封存在記憶深處。
可她終究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船隊抵達天津衛的前一天,一艘掛著皇家信旗的八百料快船從後方追了上來。
船上帶來了一個讓她如墜冰窟的消息。
皇帝下旨了,要在全國範圍內搞一場規模空前的選秀。
為了給他那剛剛被血洗過的後宮,填充新鮮的血液。
並且這次選秀的規格之高前所未有,不但要選出四名貴妃協助皇後管理六宮。
還要從勳貴和新晉官員的家裡,挑選上百位嬪妃來充實後庭。
這個消息就是一把最鋒利的尖刀,狠狠捅進了趙含嫣的心臟。
她在江南替他殺人,為他斂財,給他背負了萬世罵名。
自以為是他手裡最鋒利也最不可替代的一把刀。
結果她這邊刀鋒上的血還沒乾,他那裡就已經等不及要找新的女人了。
簡直是莫大的諷刺,又是何等的悲哀。
站在她身後的錦衣衛,能清晰感覺到從自家大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寒氣,幾乎要把空氣都凍住。
他們不敢抬頭,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消息,能讓這位殺人從不眨眼的女魔頭失態成這樣。
“傳令下去。”
過了許久,趙含嫣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沙啞得像是生鏽的鐵片在刮擦。
“船隊全速前進,本宮要在天黑之前趕回京城。”
“遵命。”
命令一下,整個船隊的速度瞬間提至極限。
一艘艘巨型寶船在海麵破浪疾馳,身後拖出長長的白色浪痕。
那景象,像極了她此刻早已亂成一鍋粥的心。
當天傍晚,趙含嫣乘坐的旗艦在一眾錦衣衛護衛下,如幽靈般駛入天津衛港口時。
整個碼頭都為此騷動起來。
誰都沒想到這位剛在江南掀起腥風血雨的貴妃娘娘,會用這種方式,這麼快就殺了回來。
趙含嫣在天津衛沒做任何停留。
甚至沒理會前來迎接的地方官員。
她直接換上備好的快馬,隻帶著兩名貼身錦衣衛,趁著夜色就朝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那一身三騎的背影,在落日餘暉裡顯得格外孤單,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決絕。
她要回去問個清楚。
她要當麵質問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到底把她們姐妹,當成了什麼東西。
究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還是可以隨手丟棄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