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望向天色。日頭已高,院中卻絲毫不見喜慶裝點。與旁人金盆洗手時張燈結彩、敲鑼打鼓截然不同。
這一點,是他刻意吩咐的。
對外,隻說是“內部小聚”,並未張揚,更不擺酒樓宴席。
人少,才好下手。
“走吧。”李天力拂了拂衣袖,淡淡道,“諸位掌門,也該到了。”
不多時,門外腳步聲絡繹不絕。
“鐵棍幫幫主,孫九衡到!”
“鬆山劍派門主,顧清漣到!”
“鐵拳幫幫主,彭雲山到!”
“……”
通報聲如雨點般落下,院中漸漸熱鬨起來。
李天力換上一臉春風,攜“周鐵鋒”並肩上前,拱手作揖:“諸位同道,天力有幸,得諸位不棄,今日在此當眾立誓,自此洗儘鉛華,不再插手江湖恩怨。”
眾人一愣,隨即紛紛還禮。
堂中座位按輩分、門派大小早排好了。
眾人落座後,小聲議論難免:
“八卦門跟鐵刀門不是素來不對付麼?前些日子才約架打到牢裡去,怎麼轉眼就拜起兄弟來了?”
“可不是麼,估摸在獄裡吃了苦頭,回來就曉得怕了。你看,彆人金盆洗手,鑼鼓喧天。他倒好,連酒樓都不去,就在自家院裡擺幾桌‘家宴’,生怕人知道似的。”
孫九衡見人越說越沒個邊,招手讓大家稍安,自己一屁股坐下,朗聲笑道:“天力,正值壯年,你這卻忽然要退隱,是何緣故?”
李天力舉起酒杯,語氣似笑非笑:“江湖越老,心氣越淡。心不在此,也隻是負累。今日不比往昔,天力也不過是認個命罷了。”
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眾人越發覺得古怪,低聲議論不止。
假周鐵鋒卻站起身來,高聲道:“今日之會,是李兄的大喜事,咱江湖兒女行事爽利,話不必多說,先敬他一杯!”
說罷,他先仰頭一飲而儘。
眾人見他以身作則,也陸續舉杯。
酒入口,辛中帶甘,奇香後略有一絲說不出的麻癢。
“這酒倒怪,有點……”
顧清漣話未說完,指尖一抖,酒杯“哐啷”落地。
他臉色先是一白,隨即漲紅如血,青筋暴起,仿佛有無數細針在皮下亂紮。真氣一運,卻像被一團軟棉死死堵在胸口,半點提不上來。
“有……有毒……”
他聲音發顫,一個字才吐出一半,整個人便撲倒在案上,再無氣力動彈。
幾乎同一時刻,堂中“砰砰”倒地聲不絕於耳。
或仰天、或俯身,一個個掌門、幫主臉色扭曲,四肢抽搐,卻偏偏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有。
“動手。”
李天力一聲低喝。
早伏在堂內四角、梁上簷下的黑衣人齊刷刷掠出,刀光閃爍。
外院,護院與仆役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批人,鐵甲在身,刀劍在手,將大門關得嚴嚴實實,整座院子被圍得水泄不通。
“都按名單來。”
李天力負手立於堂中,語氣冷靜得仿佛隻是在安排下一道菜:“一個個殺了之後,小心取皮,洗淨晾乾,製成麵具。”
話聲落下,他右手輕輕一劃。
“喀嚓……”
幾顆人頭同時滾落案下,鮮血沿著青磚縫隙蜿蜒而走,如同一條從地獄爬出的細蛇。
假周鐵鋒緩緩掀起麵具一角,又立刻按回去,似乎怕被誰看見真容,笑道:“放心,三日之內,這些人都會有一個‘活著’的替身。到時候,洛水郡的江湖……名義上都還在,實則……”
他用力一捏手中的酒杯,“啪”地碎成粉末。
“都在我們手裡!”
李天力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陰影,輕聲道:
“不,是在主上大人手裡。”
他抬頭,望向遙遠的東方。
風起了,吹動院中血腥味緩緩散開。
此時外麵的街道行人來來往往,殊不知一支熟悉的趕鏢隊伍從八卦門門前經過。
多年的江湖經驗,鏢頭楊雄聞出了新鮮的血腥味,不敢言語恐惹禍上身,隻得吩咐弟子加快腳步離開此地......
送鏢之路竟不似當初所想,竟意外的沒有意外,想來是慘死的大哥和諸位兄弟的英靈保佑,念及此,楊雄更要將鏢送到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