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偉,看清楚了。你爹現在經曆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將來,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人生,可以挺直腰杆,活得像個人樣!”
他將照片和信,小心翼翼地貼身收好,那裡,是他心臟的位置。
就在他沉浸在家的溫暖中時,他注意到,不遠處的一連長梁三喜。
正捏著一封薄薄的信紙,蹲在角落裡,寬厚的肩膀微微聳動。
這個在槍林彈雨中眉頭都不皺一下的鐵血漢子,此刻,眼眶卻紅了。
祁連山走了過去,在他身邊蹲下。
“老梁,家裡出事了?”
梁三喜猛地抬起頭,慌亂地想把信往懷裡塞,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沒事,營長。就是……就是想家了。”
祁連山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梁三喜被他看得再也扛不住,終於低下頭,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俺……俺婆娘來信說,家裡快揭不開鍋了。”
“蓋房子欠生產隊的債,還有給俺娘看病借鄰居的錢,催得緊……”
“她問我,啥時候能寄點津貼回去……”
說到最後,這個七尺高的漢子,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一個在戰場上連死都不怕的英雄,卻被區區幾百塊錢的債務,壓得抬不起頭。
祁連山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生疼。
他二話不說,從自己上衣最裡麵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用手帕包好的小包。
裡麵是他剩下的津貼,還有這次穿插作戰立功的獎金,足足有三百多塊。
他不由分說,直接塞進了梁三喜那雙滿是泥汙和傷口的大手裡。
“拿著。”
梁三喜像被炭火燙到一樣,猛地把錢推了回來,連連擺手。
“不行!營長!這絕對不行!這是你的錢,我不能要!”
“什麼你的我的!”
祁連山眼睛一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像鐵鉗。
“你家比我家更需要!我們是不是兄弟?!”
梁三喜愣住了,張著嘴,說不出話。
“是兄弟,就彆他媽給老子磨嘰!”
祁連山一把將錢又塞了回去,語氣不容置疑。
他盯著梁三喜的眼睛,一字一頓。
“這是命令!”
“拿著錢,給嫂子回信,告訴她,仗打完了,你就回去!”
“家裡的債,我們一起還!我祁連山帶出來的兵,不能流血又流淚!”
梁三喜捏著那厚厚的一遝錢,感受著那滾燙的溫度,看著祁連山那不容置疑的臉。
這個流血不流淚的漢子,眼淚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來。
他沒有再拒絕,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哽咽道。
“營長……俺……俺這條命,以後就是你的!”
不遠處的趙蒙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也想家了,但他不敢表現出來,他怕自己又會像以前一樣哭鼻子,給營長丟臉。
他默默地走到訓練場上,端起步槍,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據槍瞄準。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浸濕了睫毛,他也不去擦。
他想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對家的思念,更想讓自己變得更強。
強到能像營長一樣,為兄弟撐起一片天。
祁連山,梁三喜,趙蒙生。
三個來自完全不同家庭背景,性格也截然不同的男人。
在這一刻,因為這場殘酷的戰爭,他們的心,緊緊地連在了一起,結下了比親兄弟,還要深厚的情誼。
然而,溫馨的休整總是短暫的。
三天後,一份加急的作戰命令,送達了一營指揮部。
“命令:你部即刻開拔,協同友軍,向346高地發起攻擊!”
作戰地圖上,那個被紅圈標注出來的“346高地”,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裡,是越軍王牌部隊,316A師的核心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