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奎離開後,吳敬中臉上的笑容一寸寸收斂。
他重新恢複了表情。
眼神幽深,將窗外津塘的灰蒙天空映成了一方小小的棋盤。
給馬奎這個任務,一石數鳥。
首先,馬奎是頭被囚禁太久的瘋獸。
再不給個出口,他會把籠子都給拆了,甚至被重慶的毛人鳳當槍使,胡亂撕咬。
現在,這頭猛獸有了目標。
其次,日偽資產這條線,是真的肥。
讓馬奎這頭隻會用蠻力的“工兵”去挖,恰好能挖出些陸橋山那種“技術兵種”挖不動的硬貨。
挖出來的東西,上交一部分給戴老板表功。
剩下的大頭,足以讓津塘站上下乃至各路神仙都吃得滿嘴流油。
最關鍵的一點,是平衡。
陸橋山最近風頭太盛,跟龍二走得也太近了。
吳敬中需要另一顆棋子。
一顆足夠分量、足夠凶悍,並且天生與陸橋山不對付的棋子,去踩進“資產追查”這個同樣流油的泥潭。
馬奎,就是這顆棋子。
讓他去跟龍二“協調”,更是神來之筆。
這等於在陸橋山的私下交易裡,強行釘入了一根屬於他毛人鳳的楔子。
“不怕你們內鬥,就憑你們團結。”
吳敬中端起涼透的茶水,呷了一口,茶水的苦澀在舌尖蔓延開來。
棋子隻有動起來,棋盤才活。
他這個棋手,才能看得清全局,落子更穩。
……
情報科。
陸橋山剛放下監聽耳機,一份關於馬奎最新任命和任務的簡報就放在了他的桌上。
金絲眼鏡下的目光驟然一凝。
吳敬中這一手,老辣陰狠。
明著是給馬奎一個翻身的機會,實則是將這頭瘋狗重新放了出來,還給他指了一塊最肥的肉。
目標直指自己和龍二的利益核心。
“資產轉移……”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麵上極有韻律地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像是在計算著什麼。
他喚來心腹,嗓音陰冷粘稠,字句像是淬了毒的耳語。
“兩件事。”
“第一,把我們之前摸排的日偽資產線索重新分級。那些一查就爆、能輕鬆出成績的,全部封存。把那些賬目混亂、關係網複雜、甚至是我們故意做過手腳的‘死賬’,整理一份出來,想辦法‘不經意’地讓馬督查的人看到。”
“第二,給龍顧問帶個話。”
“就說,站裡來了位‘新財神’,脾氣不太好,可能會去他府上化緣。請龍顧問……千萬‘慷慨解囊’,彆傷了和氣。”
“畢竟,有些‘生意’,驚動了美國客人,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話音落地,心腹領命而去。
陸橋山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一片森然的白光。
他要讓馬奎這條餓狼,一頭紮進他精心準備的泥潭裡。
有力使不出,有功立不成。
……
龍二的書房。
檀香嫋嫋,阿豹幾乎是和陸橋山的心腹前後腳進來的,帶回了來自兩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