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二聽完,沒有立刻說話。
許久,他笑了,嘴角咧開,眼神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大哥這是嫌津塘的水還不夠渾,又扔了塊石頭下來。”
他對阿豹吩咐道:“馬奎要查的名單,我們幫他‘豐富’一下。挑幾家早就被我們搬空了的日偽商社,把假的賬本地契做得天衣無縫,讓他去‘查獲’。”
“再找兩個靠不住的掮客,嘴巴要大,身份要輕,讓他順著藤摸過去,抓到‘大魚’。”
阿豹點頭記下。
“至於那些真正要緊的,牽扯到渝城和美國人的核心通道,”龍二的語氣瞬間轉冷,每個字都透著寒氣,“立刻啟動防火牆。讓高橋和小林帶人去應付,學會跟馬督查打太極,用假情報喂他,讓他圍著津塘港轉圈。”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道殘忍的弧線。
“必要時,可以讓他‘碰巧’發現一些中統餘孽或者其他幫派的黑賬。讓他去咬,咬得越凶越好。”
“我們需要一條瘋狗,來清理掉那些不聽話的野狗。”
“是。”
“給陸橋山回話,就說龍某人心裡有數,多謝他掛念。順便,把我們準備喂給馬奎的第一個空殼商社的名字,‘不小心’透給他,讓他安安心。”
一場無形的風暴,在各方勢力的默契下,迅速成型。
馬奎對此一無所知。
他隻覺得自己壓抑許久的能量,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他帶著吳敬中特批的精銳,一頭紮進了津塘的灰色世界。
不出三日,捷報傳來。
馬奎在城西“查獲”了一處日偽遺留的秘密倉庫,裡麵空空如也,但地契文件的“重大瑕疵”足以讓他大做文章。
接著,他又“順藤摸瓜”,在一個小賭場裡抓獲了一個替日本軍官倒賣過珠寶的小角色,現場“繳獲”了幾根金條和一些零散首飾。
每次得手,馬奎都會用加密電話第一時間向吳敬中彙報,語氣亢奮,充滿了重獲新生的力量。
吳敬中總是在電話那頭給予恰到好處的嘉獎,甚至將繳獲金條的“戰果”專門摘要上報給了戴笠。
標題是:《津塘站雷霆出擊,嚴打日偽經濟殘餘勢力紀實》。
馬奎的腰杆,一天比一天挺得直。
他在站裡行走時,不再是低頭避讓,而是昂首挺胸。
那雙眼睛重新充滿了審視和壓迫,目光掃過之處,人人噤聲。
他會刻意在情報科門口放慢腳步,視線在那些曾經輕視他的文職人員臉上一一刮過,享受著他們眼神中的畏懼。
而陸橋山,隻是隔著辦公室的玻璃,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他一邊授意手下,在馬奎下一次行動的關鍵證物上動了手腳,讓一份關鍵文件“意外”被水浸泡得字跡模糊。
一邊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對美援物資流向和龍二更深層秘密渠道的監聽中。
馬奎,不過是吳敬中扔出來的一枚煙霧彈。
真正的戰場,在水麵之下。
而龍二,則徹底化身為了這場大戲的導演。
他通過阿豹、李迅、媚仙,甚至高橋和小林這些舊日本特務,像投喂魚食一樣,精準地控製著流向馬奎的所有“線索”。
既讓馬奎有事乾,有功立,能向吳敬中交差。
又不讓他吃得太飽。
更不讓他碰到任何不該碰的硬骨頭。
津塘的牌桌上,三方勢力再次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吳敬中高坐主位,手握發牌權和最終的裁判權。
陸橋山和馬奎分坐兩側,一個在精密的“情報”領域深耕,一個在粗放的“行動”領域衝殺。
彼此牽製,又都仰仗著莊家的恩賜和賭場的資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這場遊戲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桌上的幾塊籌碼。
而是為了在“為黨國接收做準備”這麵光鮮的旗幟下,將整座津塘的財富,進行一場不為人知的、瓜分殆儘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