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兩輛摘了牌照的黑色轎車,像幽靈般滑入法租界邊緣,停在一棟歐式小樓前。
華盛紡織廠老板,周世昌的私宅。
車門推開,馬奎整理了一下風衣領口,眼神裡沒有半分溫度。
他身後跟著老趙和小孫,都是從行動隊帶出來的過命心腹。
“記住,我們是督查室的,不是行動隊那幫莽夫。”
馬奎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狠戾。
“要講‘規矩’,但誰敢不守我們的‘規矩’,就讓他全家都記一輩子。”
“是,隊長!”
管家開門時,看到的是一張客氣的笑臉和一份冰冷的證件。
“軍統辦案。”
馬奎沒等對方反應,已經側身擠了進去,皮鞋踩在光潔的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叫你們老板周世昌下來。”
客廳裡的空氣瞬間凝滯。
周世昌穿著睡袍從二樓下來時,腳步虛浮,臉上強行堆砌的鎮定在看到馬奎的瞬間就裂開了縫。
“長官……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乾?”
馬奎自顧自地陷進客廳的真皮沙發,雙腿交疊,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在周世昌身上刮過。
“周老板,我們津塘站督查室,想請你回去喝杯茶。”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鉤子。
“聊聊貴廠的賬目,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生意。”
周世昌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誤會,一定是誤會!我們華盛是正經的實業公司,賬目……”
“少廢話!”
馬奎猛地抬眼,前一秒的慵懶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餓狼般的凶光。
“前年十一月,日軍後勤標記的軍毯,你們廠的倉庫是不是收過一批?賬上寫的可是‘進口棉紗’!”
周世昌的臉龐血色儘失。
“我……我不知道長官在說什麼……”
“不知道?”
馬奎緩緩起身,一步步逼近,無形的壓力讓周世昌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我再提醒你。”
“原日軍華北後勤課課長,佐藤健二的親筆采購單,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辦公室的保險櫃裡?”
“還有,去年三月那筆五十萬銀元的‘特彆支出’,收款方是個注銷的日本皮包公司,錢呢?進誰的口袋了?”
馬奎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這些情報,真假摻半,是他用手頭零碎的線索,加上某個“神秘人”精心投喂的猛料,編織成的一張絕殺之網。
對周世昌來說,這就夠了。
“長……長官……”
周世昌雙腿一軟,幾乎要跪下去。
“有些事……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廠子背後的水太深,我做不了主啊……”
“背後是誰?”
馬奎厲聲質問,聲如炸雷。
“說出來,算你戴罪立功!”
周世昌嘴唇哆嗦著,恐懼的眼神深處,浮現出一抹死灰般的絕望。
“不能說……我不能說……”
他喃喃自語。
“說了,我全家都得填進去……”
“不說?”
馬奎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很好,軍統的審訊室,最擅長幫人找回記憶。”
他猛一揮手。
“帶走!”
老趙和小孫立刻上前,一人一邊架住癱軟如泥的周世昌。
就在這時。
一個清冽的女聲從二樓樓梯口飄了下來。
“住手。”
眾人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