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獰笑一聲,一揮手。
他身後的打手們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棍棒毫不留情地朝著那青年和前麵幾個試圖理論的百姓身上招呼過去!
砰砰的悶響和淒厲的慘叫聲,瞬間打破了山林旁的喧囂!
那幾個衝在前麵的百姓被打倒在地,頭破血流,痛苦地蜷縮著!
其餘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震懾住了,腳步不由自主地後退。
臉上剛剛燃起的希望之光,瞬間被恐懼和更大的絕望所覆蓋。
刀疤臉一腳踩在一個倒地漢子的背上,環視著敢怒不敢言的人群,聲音充滿了囂張和冷酷!
“都給老子聽好了!”
“想活命,就乖乖交錢!按規矩采藥!”
“誰再敢鬨事,這就是下場!”
“彆說三株,一根草葉子你們都彆想拿到!”
求生的民眾被強行阻隔在那片希望之野的外麵,與那些或許能挽救他們親人生命的平凡野草,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
……
是夜。
疫區臨時救治點的篝火,成了這片絕望土地上唯一的光源。
空氣中混雜著草藥苦澀的氣味,膿瘡的腥臭,以及一種揮之不去的死亡氣息。
朱標剛幫著太醫給一個抽搐的孩子灌下藥湯,用袖子抹去額頭上混著血汙和藥漬的汗水。
他那身原本尊貴的袍服早已肮臟不堪。
沾滿了泥點和不知名的汙跡。
就在這時。
一名穿著普通百姓衣服,眼神卻銳利如鷹的漢子悄無聲息地靠近,在朱標耳邊低語了幾句。
那是他帶來的東廠暗探。
起初,朱標臉上隻有疲憊和專注。
但聽著聽著,他臉上的肌肉一點點繃緊,握著空藥碗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顫。
暗探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將城外山林邊發生的那些肮臟勾當——
藥商勾結惡霸,壟斷芨芨草,強收“入山費”,毆打求生百姓等事……
清晰地刻畫出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轟然在他胸中爆發!
這怒火,比他麵對朝堂諸公,麵對淮西勳貴的挑釁時,更加熾烈,更加純粹!
他們在這裡,拚儘全力,與無形的瘟神搏鬥,從閻王爺手裡搶人,每一個生命的跡象都讓他們欣喜若狂,每一份草藥的獲得都彌足珍貴。
汗水、疲憊,甚至生命危險,他們都甘之如飴。
隻為了那“人命大於天”的信念!!
可就在不遠處,就在同一片天空下,竟然有人利用這份求生之欲,在這屍骸未寒之地,大發國難財!
將救命的希望,明碼標價!!
將百姓的絕望,視為斂財的良機!!
“混賬!!”
朱標猛地將手中的藥碗砸在地上,陶碗瞬間粉碎!
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布滿了血絲。
那是一種被深深刺痛和背叛後的暴怒。
他之前下令平抑藥價。
本以為已經足夠嚴厲。
沒想到這些人的貪婪和無恥,竟能到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
“來人!”
朱標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卻帶著儲君不容置疑的威嚴!
“立刻調一隊親衛!”
“給孤將那些攔路勒索的惡霸,還有背後指使的濟世堂商賈,全部鎖拿過來!孤要親自審問!”
親衛隊長抱拳領命,轉身就要去點兵。
“殿下,且慢。”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清晰。
葉凡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他剛剛處理完一個重症病人,手上還沾著水漬。
火光映照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依舊冷靜。
朱標猛地轉頭看向他,語氣依舊帶著未消的怒火:“老師!您也聽到了!”
“此等喪儘天良之輩,不立刻嚴懲,如何能平民憤?”
“如何對得起我們在此地的辛苦?!”
葉凡看著朱標那因憤怒而有些扭曲的年輕麵孔,緩緩問道:“殿下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朱標毫不猶豫,厲聲道:“守山惡霸重責一百軍棍,枷號示眾!”
“涉事商賈,罰沒重金!”
“孤要讓他們知道,發國難財,是何等下場!!”
然而,葉凡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越過跳躍的篝火,望向遠處黑暗中隱約的山巒輪廓。
那裡,正發生著令人發指的罪行。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錐子,刺入朱標沸騰的怒火中。
“殿下,被罰銀……他們亦可從他處取利!”
他轉回頭,目光沉靜地看向朱標。
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深處對規則的依賴和對流血的忌憚。
“您覺得,在這樣的亂局之下,在足以讓人鋌而走險的暴利麵前,僅僅是罰款能真正震懾住那些隱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眼睛嗎?”
葉凡的話語頓了頓,留下一個令人心悸的沉默。
然後,才緩緩吐出那句冰冷徹骨的話!
“這件事,若不見血……若不殺一兩個領頭的藥商,是震懾不住那些魑魅魍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