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此駭人聽聞的擢升,完全違背了官場常理,打破了所有人認知的底線。
不等有人帶頭,幾名禦史台的言官已經按捺不住。
幾乎是同時出列!
噗通跪倒在地,聲音帶著激動和懇切!
“陛下!陛下三思啊!”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禦史涕淚交加,“這葉主事,雖有防治天花之功,恩澤萬民,然其畢竟資曆淺薄,出身……亦有微瑕。”
“驟然拔擢至右相之位,位列中樞,參決國政,恐……恐難以服眾,亦恐其本人德不配位,反受其累啊陛下!”
“是啊陛下!”
另一名中年禦史接口道:“右相乃國之柱石,非德高望重,經驗老成者不能勝任。”
“葉凡之功,賞以厚祿,賜以高爵,乃至加封太子少保等虛銜,皆無不可!”
“然直接授予右相實權之位……”
“臣等,恐開幸進之門,壞朝廷選官用人之法度啊!!!”
這些言官的話,代表了朝中相當一部分官員。
尤其是清流,和那些按部就班升遷官員的心聲。
他們並非完全針對葉凡,更多的,是對這種打破規則的巨大衝擊感到不安!!
麵對這些勸諫,朱元璋隻是耷拉著眼皮,手指依舊無意識地敲著龍椅扶手,不置可否。
仿佛在聽,又仿佛根本沒聽進去。
這時,左丞相胡惟庸深吸一口氣,穩步出列。
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沉穩和謙恭,但眼底深處那絲陰霾卻揮之不去。
他先是恭敬地對著禦座一揖,然後才用他那圓滑而富有條理的聲音開口道:
“陛下,諸位禦史所言,雖言辭激切,然其心可憫,皆是為國考量。”
他先定了性。
顯得自己公允無私。
隨即話鋒一轉!
“葉主事獻牛痘奇法,活人無數,功莫大焉,此確乃不世之功,朝廷理當重賞,以彰其德,以勵後人!”
他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周圍。
最後,落回朱元璋身上,語氣懇切而務實!
“然,右丞相之位,總領百司,協理陰陽,關乎國政之運轉,社稷之安危。”
“非僅需奇功,更需經年累月之政務曆練,通達人情之練達智慧,以及……足以令百官信服之資望與根基!”
“葉主事年輕,未登朝堂,於政務機要,恐……尚有生疏。”
“臣以為,陛下愛才之心,天地可鑒!”
“然授此顯位,恐非愛護,反是置其於風口浪尖,眾矢之的。”
他最後提出了一個看似折中,實則綿裡藏針的建議。
“依臣愚見,不若賞其金銀田宅,厚其俸祿,並擢升其為某部侍郎。”
“侍郎之位,既可使其施展才乾,熟悉部務,積累資曆,又不至於一步登天,引人非議,招致禍端!”
“待其日後政績卓著,根基穩固,再行提拔,方為穩妥之道。”
“此乃臣為陛下計,為朝廷計,亦是為葉主事長遠計之肺腑之言,望陛下,明察!!!”
胡惟庸這番話,水平極高!
他首先肯定了葉凡的功勞。
堵住了彆人說他嫉賢妒能的嘴。
然後從“職位要求”、“保護葉凡”的角度出發。
分析得頭頭是道,合情合理。
將阻撓包裝成了關心。
最後,提出的侍郎之位,看似也不低。
但與右相相比,已是天壤之彆!
完美地維護了他作為左相的地位,和文官體係的秩序。
朱標站在禦階下,聽著胡惟庸這番滴水不漏的勸諫,心中複雜萬分。
他內心深處,堅信以老師的學識、眼光和魄力,勝任右相之位綽綽有餘。
甚至,可能比許多屍位素餐的老臣做得更好。
但他也清楚,胡惟庸說的並非全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