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
他踱到禦案旁,手指在光滑的案麵上輕輕敲擊:“就讓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在新都好好地待著!”
“讓他們跟標兒安排的人,去鬥,去爭,去互相盯著!”
“正好讓咱的標兒,在遷都這個亂局裡,親身經曆一下什麼叫爾虞我詐,什麼叫暗藏機鋒,什麼叫……你死我活!”
“胡惟庸,還有藍玉他們那幫淮西子弟,現在還不是動他們的時候。”
“他們在朝在軍,還有用。”
“至少,在遷都這件大事塵埃落定之前,得讓他們活著,好好地給咱的標兒……當一回陪練!”
“用他們的野心,他們的詭計,他們的垂死掙紮,來給咱的標兒磨刀!”
“讓他見見血,讓他知道,這龍椅下麵,墊著的不僅僅是錦繡,更多的是白骨和算計!”
毛驤默然領受。
陛下這是要將胡惟庸集團最後的利用價值榨乾,用他們的滅亡,作為太子最後一次,也是最殘酷的實戰演練。
“至於遷都之前……”
朱元璋沉吟了一下,“先留他們一條命吧,讓他們再蹦躂幾天。”
“等標兒把新都那邊捋順了,把刀磨得更快些……哼。”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的語意,比任何明確的命令都更加冷酷。
“臣明白了。”
毛驤應道。
朱元璋揮了揮手,示意毛驤可以退下了。
毛驤行禮,起身,倒退著向殿門走去。
就在他即將退出暖閣的陰影時,朱元璋忽然又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
毛驤立刻停步,轉身,垂手聆聽。
朱元璋轉過身,背對著毛驤,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了片刻。
暖閣內安靜得隻剩下燈花偶爾的劈啪聲。
然後,他用一種極其平淡,卻不容置疑的語氣,緩緩說道:
“吩咐下去,讓尚衣監最靠得住的老匠人,秘密著手……”
“按照標兒的身材尺寸,趕製一身龍袍。”
“十二章紋,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一樣都不能少,料子要用最好的,做工要最精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記住,是太子的尺寸。”
“必須在遷都大典完成之前……做好。”
“要秘密,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毛驤的身軀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即便以他的城府與定力,此刻心中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陛下親自按照太子尺寸給秘密趕製龍袍?!
這……這意味著什麼?!
但他沒有任何遲疑,也沒有任何疑問,隻是將頭垂得更低,用最平穩的聲音應道:
“是,臣,領旨。”
朱元璋沒有再說話,隻是擺了擺手。
毛驤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暖閣,輕輕帶上了沉重的殿門,將暖閣內那片灼熱而孤寂的燈光,隔絕在內。
暖閣內,再次隻剩下朱元璋一人。
他緩緩走到窗前,推開一絲縫隙。
深秋夜寒的風立刻灌入,吹動他花白的鬢發和棉袍的衣角。
他望著窗外皇城那一片沉靜而威嚴的黑暗輪廓,眼神幽深難測。
胡惟庸和淮西子弟們,是標兒練手的磨刀石。
那麼……
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複雜的弧度。
標兒那些留在金陵,或是封在外地的兄弟們……
秦王、晉王、燕王……
他們在此期間,又會有什麼想法?
會怎麼做?
會不會……也有人,想趁機,試試自己這把老骨頭還硬不硬?
正好。
他眼中寒光一閃!
讓咱也看看,除了標兒,咱老朱家,還有沒有彆的“可造之材”?!
或者,有沒有需要提前修剪掉的枝杈……
夜風更勁,穿過窗隙,發出嗚嗚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