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總督府的另一間會議室裡,氣氛卻與昨日的肅殺截然不同。
這裡沒有殺氣騰騰的將軍,沒有冰冷的軍事地圖。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著樸素長衫或西式工裝,神情或激動,或忐忑,或好奇的男男女女。
他們是共和國最頂尖的工程師、學者、工匠,以及一部分從歐羅巴大陸被“請”來的技術人才。
當沐瑤一身素雅的黑色長裙,走進會議室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恭敬地起身行禮。
眼前的女子,沒有了昨日演講台上的神魔之威,也沒有了麵對將領時的帝王之勢。她麵帶微笑,眼神溫和,像一位即將授課的女教師。
“都坐吧。”她聲音柔和地說道,徑直走到了主位前的一塊巨大黑板旁。
眾人依言坐下,目光緊緊地跟隨著她。
“昨日,我與諸位將軍,談的是戰爭。”沐瑤拿起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戰爭”二字,然後又決然地將其劃掉。
“今日,我想與諸位先生、女士,談一談未來。”
她在“戰爭”的廢墟之上,寫下了兩個更大的字——“工業”。
“我們用飛機轟炸了敵人的糧倉,用大炮摧毀了敵人的防線。這證明了什麼?”她環視眾人,提問道。
“證明了……我們的武器更先進。”一名從歐羅巴來的機械工程師,用有些生硬的炎黃語回答道。
“說對了一半。”沐瑤頷首,隨即話鋒一轉,“但武器,不會從地裡長出來。飛機,需要燃油,需要保養,需要能駕馭它的飛行員。大炮,需要炮彈,需要鋼鐵,需要能精準計算彈道的炮手。”
“所以,一場戰爭的勝利,表麵上看,是武器的勝利。但其根本,是支撐武器生產、迭代、以及使用的,一整套工業體係與人才體係的勝利。”
她的聲音清晰而又富有邏輯,讓在場這些醉心於技術的“專業人士”們,聽得如癡如醉。
“我們暫時領先了。但我們的敵人,陳慶之,他不是蠢貨。他此刻,一定也在想方設法地,追趕我們。而我們,絕不能停下腳步。”
“所以,我決定,”沐瑤在黑板上,畫下一個巨大的圓圈,將整個海州,乃至周邊的數個郡縣都圈了進去,“在此地,成立‘海州工業特區’!”
“在這裡,我將給予你們前所未有的權力與資源。我隻有一個要求——”
她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重重一點。
“用最快的速度,將我們的工業水平,再往前推整整一個時代!”
她沒有給眾人消化這震撼消息的時間,便緊接著宣布了三個核心項目。
“第一,成立‘炎黃共和國第一飛機製造廠’!我要在一個月內,看到廠房拔地而起。半年內,我要看到我們自己生產的‘開拓者’係列戰鬥機,能像下餃子一樣,從生產線上下來!”
“第二,成立一個絕密的研發項目,代號——‘盤古’!”她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神秘的誘惑,“它的目標,是創造一種全新的陸戰兵器。它將擁有鋼鐵的護甲,無堅不摧的火炮,以及能碾過一切崎嶇地形的,鋼鐵履帶。我將它命名為——坦克!它將是未來的,陸戰之王!”
“第三,”沐瑤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意義上的,溫和的笑容,“我們將同時創辦兩所全新的學院。”
她在黑板上,一筆一劃,鄭重地寫下:
【炎黃共和國第一航空學校】
【炎黃共和國裝甲兵指揮學院】
“武器,終究是死物。而駕馭它們,並將它們的威力發揮到極致的,是人。”沐瑤放下粉筆,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我將親自擔任這兩所學院的名譽校長。我需要的,不僅僅是能操作機器的工匠,更是能理解機器,改進機器,並為我們培養出千千萬萬個技術人才的,未來的大師。”
一番話,徹底點燃了會議室。
如果說將軍們追求的是戰功與榮耀,那麼眼前這群技術宅們,畢生所求的,便是一個能讓他們儘情施展才華,將腦中那些瘋狂構想變為現實的舞台。
而現在,他們的女總統,為他們搭建了一個前所未見,無比宏偉的,夢想舞台。
“我等,願為總統一死!為共和國效死!”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學者,激動得老淚縱橫,竟不顧身份,起身便要下跪。
“先生,使不得。”沐瑤快步上前,親自扶住了他,“我需要的,不是你們的死。而是你們的智慧,你們的雙手,以及你們那足以改變世界的,偉大的頭腦。”
她看著眾人那一張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心中一片平靜。
她知道,新的發動機,已經開始轟鳴。
……
一個月後,海州東郊。
原本的荒灘之上,一座座巨大的廠房拔地而起,高聳的煙囪直插雲霄。而在廠區不遠處,兩座嶄新的學院,也已初具雛形。
沐瑤脫下了長裙,換上了一身乾練的工裝,親自來到了航空學校的施工現場。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像一個普通的監工一樣,在熱火朝天的工地上穿行。
“哎,我說老吳頭,你這根龍骨尺寸不對啊!圖紙上標的是三尺二寸一,你這怎麼多了半分?”一個年輕監工的大嗓門,吸引了沐瑤的注意。
被叫做“老吳頭”的,是一個年過六旬,滿手老繭的木匠。他是從京城請來的,曾是皇家造船廠的首席工匠,一手榫卯絕活出神入化。
“半分?”吳老頭吹胡子瞪眼,拿起尺子比了比,老臉一紅,“嘿,還真是!人老了,眼花了。”
“這可不是眼花的事兒!”年輕監工不依不饒,“總統大人說了,這飛機的每一個零件,都得跟圖紙分毫不差!差一絲一毫,飛上天那是要出人命的!”
沐瑤微笑著走了過去。
“小李,彆這麼大聲。”她開口道。
那年輕監工回頭一看,見是沐瑤,嚇得差點把手裡的圖紙扔了,連忙立正行禮:“總……總統大人!”
吳老頭也慌了神,跟著就要下跪。
“都彆拘禮。”沐瑤擺了擺手,親自扶起吳老頭,然後拿起那根尺寸不對的龍骨,仔細端詳著。
“吳先生,我記得您是負責建造船身的。這木材,為何要用榫卯結構,而不是直接用鐵釘固定?”沐瑤和聲問道。
吳老頭見她態度溫和,膽子也大了些,挺起胸膛,自豪地說道:“回總統大人,這您就不懂了。船在海上,要受風浪顛簸,船身需要有韌性。鐵釘是死勁,榫卯是活扣,能隨著船身一起形變,這才不容易散架。”
“說得好。”沐瑤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指著一旁一架已經組裝好的機翼骨架,問道:“那您覺得,這飛機的翅膀,和船身,哪個需要的韌性更大?”
吳老頭一愣,想了想道:“那自然是飛機。它在天上飛,那風力,可比海上的浪頭大多了。”
“那不就對了。”沐瑤笑了,“飛機在空中,會遇到各種氣流,機身和機翼,都需要極強的韌性來緩衝。所以,我們才要請您這樣的榫卯大師,來為我們打造飛機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