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底紐姆西區,曾經的貴族賽馬場,如今被改造成了聯邦第一裝甲師的駐地。
一場小規模的兵變正在上演。
起因是一名舊貴族軍官不滿自己的部下被派去拆除教堂,公然違抗軍令,並煽動了三百多名士兵。
“我們是保衛歐羅巴的軍人,不是拆遷隊的雜碎!”那名上校站在一輛“獅鷲”坦克的炮塔上,揮舞著手臂,唾沫橫飛,“那個東方來的女巫,想摧毀我們的信仰!我們決不答應!”
周圍的士兵群情激奮,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砰!”
一聲槍響,世界安靜了。
上校的眉心多了一個血洞,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亢奮的那一刻,隨即直挺挺地從坦克上摔了下來,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所有人循著槍聲的方向看去。
沐瑤站在百米外的檢閱台上,手裡拿著一把造型誇張的銀色左輪手槍,槍口還冒著一縷青煙。
她今天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軍服,沒有佩戴任何勳章,隻有那隻戴著黑色絲絨手套的左手,顯得格外醒目。
“還有誰?”
沐瑤的聲音很輕,卻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軍營,帶著一種徹骨的寒意。
三百多名叛亂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激憤迅速被恐懼取代。
“噗通。”
第一個士兵扔掉了手裡的槍,跪了下來。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三百多人全部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沐瑤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對這種場麵早已麻木。
她抬起左手,準備像往常一樣,下達“全部送去礦場”的命令。
然而,就在她開口的前一秒。
異變突生。
她的左手,那隻戴著黑色絲絨手套的手,突然不受控製地猛地一握!
“嗡——”
一股無形的、恐怖的力量瞬間從她的掌心爆發。
那輛作為演講台的“獅鷲”坦克,一輛重達四十噸的鋼鐵巨獸,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的易拉罐,發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嘎吱……嘎吱……”
坦克的裝甲板寸寸內陷,炮塔被硬生生擠壓變形,履帶崩斷,整個車體在短短三秒內,被壓縮成了一團不成形狀的廢鐵!
全場死寂。
連風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那些跪著的士兵,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爆出來。
如果說剛才那一槍是凡人的武力,那現在這一手,就是神明的偉力!
然而,沒人注意到,檢閱台上的沐瑤,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呃……”
一聲壓抑的痛哼從她喉嚨裡擠出。
她的左手,此刻正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骨髓裡攪動。
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的、充滿毀滅欲望的意識,正順著她的手臂瘋狂地湧入她的大腦。
【殺……殺了他們……】
一個空靈而怨毒的女聲在她腦海中尖叫。
【這些螻蟻……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毀滅……全部毀滅……】
是艾可裡裡的聲音!
是她殘留在手臂裡的意誌!
“閉嘴!”沐瑤在心裡怒吼,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後背。
她用儘全身的力氣,想要壓製住那股暴虐的意誌,想要鬆開那隻緊握的左手。
但那隻手就像是長在了彆人身上,根本不聽使喚。甚至,它還在緩緩抬起,掌心對準了下方那三百名已經嚇傻了的士兵。
沐瑤能感覺到,一股比剛才恐怖十倍的力量正在掌心彙聚。
她毫不懷疑,隻要這股力量釋放出去,彆說這三百人,整個軍營都會被夷為平地。
不!
不行!
這些人是她工業體係的螺絲釘,是她未來對抗陳慶之的炮灰!她可以讓他們累死在工廠,戰死在沙場,但絕不能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在一場無意義的泄憤中!
“給我……停下!”
沐瑤的眼中迸發出驚人的意誌力,屬於她自己的靈魂,與那股外來的神力展開了一場無聲的搏殺。
她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左手的手腕,指甲深陷,幾乎要掐出血來。
兩種力量在她的體內瘋狂衝撞。
“噗!”
沐瑤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軍服。
那隻緩緩抬起的左手,終於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
掌心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動也隨之消散。
“呼……呼……”
沐瑤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她抬起頭,用冰冷的眼神掃視著下方。
“叛亂者,就地處決。”
她用儘最後的力氣,說出了這句比原計劃殘酷十倍的命令。
這不是她的本意。
但她必須這麼做。
她必須用更嚴酷的表象,來掩蓋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控和虛弱。
神明,是不能有弱點的。
……
鐵玫瑰皇宮,沐瑤的寢宮。
伊麗莎白端著一杯熱茶,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主人,您的身體……”
她看到沐瑤臉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左手的手套已經摘下,那隻潔白如玉的手臂上,此刻布滿了詭異的青藍色紋路,像是有無數條小蛇在皮膚下蠕動。
“我沒事。”沐瑤接過茶杯,抿了一口,但顫抖的手卻出賣了她。
“可是……剛才在軍營……”
“那是我故意的。”沐瑤打斷了她,聲音依舊冷漠,“我需要讓他們知道,神不止會降下恩典,更會降下神罰。”
伊麗莎白低下頭,不敢再問。
但她知道,沐瑤在撒謊。
就在這時,沐瑤的身體突然猛地一僵。
她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的瞳孔瞬間失去了焦距,眼神變得空洞而陌生。
一幅幅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那是白雪皚皚的聖島,是古老而神秘的祭壇,是一個少女跪在冰冷的石台上,將自己的手臂獻祭給一個看不見的存在,以換取斬斷法則的力量……
“艾可裡裡……”沐瑤喃喃自語,聲音也變成了那個她既熟悉又憎恨的、屬於聖女的聲線。
“主人!”伊麗莎白嚇得魂飛魄散,衝上去扶住她。
身體的接觸似乎驚醒了沐瑤。
她猛地回過神,一把推開伊麗莎白,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滾出去!”她低吼道。
伊麗莎白連滾爬爬地跑了出去。
寢宮的大門重重關上。
沐瑤跌跌撞撞地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她的左半邊臉上,也開始浮現出那種詭異的青藍色紋路。
那股屬於艾可裡裡的意識,正在侵蝕她的身體,甚至想要奪取她的靈魂!
“你想取代我?”沐瑤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露出一抹瘋狂的獰笑,“做夢!”
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隻手臂的力量,就像是一種毒品,讓她獲得了神明的力量,卻也在一步步將她拖入深淵。
她必須找到源頭,解決這個問題。
一刻鐘後,寢宮的門再次打開。
沐瑤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臉上的蒼白被精致的妝容掩蓋,除了那隻重新戴上手套的左手,看不出任何異常。
“傳令下去,把聖喬治大教堂裡所有關於‘聖女’的典籍,全部送到我這裡來。另外,把被俘的紅衣主教阿爾瓦,帶到我的地牢。”
她必須知道,聖島喬利亞,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
深夜,陰冷潮濕的地牢。
紅衣主教阿爾瓦被綁在十字架上,須發淩亂,神情萎靡。
沐瑤坐在他對麵的一張椅子上,手裡把玩著那把神劍“破曉”。
“告訴我,關於喬利亞聖島的一切。”沐瑤開門見山。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這個東方的魔鬼!”阿爾瓦吐了一口血沫,眼神裡滿是憎恨。
“是嗎?”
沐瑤笑了笑,站起身,將“破曉”的劍尖抵在了阿爾瓦的心口。
“我聽說,被這把劍殺死的人,靈魂會得到淨化,升入天堂。”沐瑤的聲音充滿了誘惑,“你不是想去見你的上帝嗎?我成全你。”
阿爾瓦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沐瑤搖了搖頭,收回了劍。
“看來你還不想死。”她走到旁邊的刑具架上,拿起一把小錘子,“那我們就換個方式聊聊。”
她抓起阿爾瓦的左手,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平放在石桌上。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沐瑤舉起錘子,對準了他的小拇指,“我最討厭骨頭硬的人。”
“所以,我喜歡把他們的骨頭,一寸一寸地敲碎。”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地牢。
半個時辰後。
沐瑤拿著一塊手帕,優雅地擦拭著手上濺到的血跡,走出了地牢。
阿爾瓦已經招了。
喬利亞聖島,並非神賜之地,而是一座遠古的封印。
那裡封印著一個名為“深海低語者”的舊日邪神。所謂的聖女之力,根本不是來自上帝,而是與那個邪神交易得來的力量。
每一代聖女,在獲得力量的同時,也會被邪神的意誌侵蝕,最終變成隻知殺戮和毀滅的怪物。而“破曉”之劍,既是力量的鑰匙,也是一把枷鎖,用來在聖女徹底失控時,終結她的生命。
艾可裡裡,就是因為預感自己即將失控,才會在戰敗後主動求死。
她把手臂留給沐瑤,根本不是什麼“敬意”。
那是一個最惡毒的詛咒。
她想讓沐瑤也變成怪物,替她完成毀滅世界的“使命”。
“原來如此。”
沐瑤站在地牢門口,仰望著夜空中那輪血色的月亮。
“你想讓我變成怪物?”
“好啊。”
“那我就去親眼看看,能把你變成這樣的怪物,到底長什麼樣。”
她轉身,對身後的伊麗莎白下達了命令。
“備船。我要出海。”
“另外,傳我的命令,從今天起,歐羅巴聯邦所有軍政事務,由你全權代理。”
伊麗莎白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主人!您……”
“怎麼?怕我回不來?”沐瑤看著她,眼神幽深。
“不……不是……”
“那就記住。”沐瑤走上前,用那隻戴著手套的左手,輕輕拍了拍伊麗莎白的臉頰,動作親昵,卻讓後者如墜冰窖。
“在我回來之前,替我看好這個家。”
“如果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塊磚,或者多了一隻老鼠……”
“我會親手,把你的骨頭,也一寸一寸地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