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呂家村。
夕陽熔金,為古老的呂家村鍍上一層遲暮的暖色。
青石板路蜿蜒,白牆黛瓦靜默,村中最大的宅邸深處,呂家宗祠的陰影卻濃得化不開。
檀香嫋嫋,繚繞著高懸的“忠義傳家”匾額,也繚繞在靜坐於蒲團上的呂慈周身。
呂慈閉目凝神,枯瘦的身形如同祠堂角落一尊蒙塵的青銅古像,唯有指間緩慢撚動的一串烏木念珠,證明這是個活物。
“嗡——”
貼身攜帶的加密衛星終端,在寬大的藏青色麻布衣袖下發出極其輕微卻不容忽視的震動。
呂慈撚動念珠的手指,倏然頓住。他並未睜眼,隻是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一道深壑。
消息,來自一條埋藏極深、跨越數十載光陰的暗線。內容隻有冰冷的幾行字:
「長白山。破廟。三屍。刀現。蛭丸。公司已封。魚龍會欲取。」
噗!
烏木念珠的串繩,竟被他無意識繃緊的指力生生掐斷!
數十顆油亮堅硬的念珠如同炸開的彈片,劈裡啪啦地滾落在冰冷的水磨青磚地麵上,清脆的撞擊聲在死寂的祠堂裡回蕩,驚得門外垂手侍立的年輕子弟渾身一顫。
呂慈,睜開了眼睛。
那一隻眼中,再無半分古井無波的老態!瞳孔深處,如同被投入燒紅烙鐵的萬年寒冰,瞬間炸裂出無數猩紅血絲!
一股狂暴、凶戾、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殺意,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轟然從他佝僂的軀殼中噴薄而出!
祠堂內厚重的空氣被瞬間點燃、扭曲!供桌上搖曳的燭火瘋狂跳動,明滅不定,將他那張驟然猙獰如惡鬼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蛭…丸…”兩個字,從他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嘶啞、破碎,帶著磨牙吮血般的恨意,每一個音節都像是用鏽刀刮過骨頭!
轟!
塵封的記憶閘門被這滔天的恨意徹底衝垮!時光的碎片裹挾著濃稠的血腥氣,狠狠撞進腦海!
.........
當年透天窟窿!
不是檔案裡冰冷的文字,是地獄!是煉獄!震耳欲聾的爆炸!扭曲的鋼鐵!
嗆人的硝煙混合著內臟破裂的腥甜!斷肢殘骸在泥濘中堆積如山!
異能的閃光在黑暗中瘋狂撕扯,每一次碰撞都帶走生命!哀嚎!怒吼!絕望的咒罵!
魔影!那個身影!
在混亂的戰場中心,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屎黃色的軍服被血染成醬紫!
手中那把刀!那把刀!漆黑的刀身,流淌著妖異的暗紅血槽,每一次揮動,都帶起淒厲的破空尖嘯!
刀光所及,無論是堅固的護身法器,還是強橫的護體罡氣,都如同紙糊般碎裂!頭顱飛起!身軀被斜劈兩半!
內臟混合著滾燙的鮮血潑灑在冰冷的岩石上!那雙握刀的手,戴著白手套,穩定得可怕!那張臉…癲狂!扭曲!眼中隻有對殺戮的極致愉悅!
呂慈閉上眼睛,思緒回到從前。
“哥——!!!”年輕呂慈記憶中目眥欲裂的嘶吼!他親眼看到!
那道快得超越視覺極限的妖異刀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向那個擋在他身前、渾身浴血卻依舊如山嶽般的身影——呂仁!
大哥的“如意勁”護盾在那刀鋒前脆如琉璃!刀尖!
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刀尖,精準地、殘忍地,從大哥的後心透出!滾燙的鮮血,噴濺在呂慈年輕、因極度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恨!那瞬間的空白!
然後是焚儘五內的恨!呂慈瘋魔般撲上!明魂術的藍光第一次不受控製地狂暴炸裂!卻隻撕碎了那魔人留下的一道殘影和一聲癲狂的、刺耳的大笑!
魔人帶著那把滴血的妖刀,在混戰與山崩的掩護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透天窟窿深處錯綜複雜的黑暗裡!
一同消失的,還有比壑山那群同樣凶殘如豺狼的異人殘黨!
隻留下呂仁漸漸冰冷的屍體,和呂慈抱著兄長、對著空洞黑暗發出的、泣血般的毒誓:“英太!比壑山!我呂慈在此立誓!窮儘碧落黃泉!必以爾等之血!祭我兄亡魂!此仇不報!我呂慈,永墮無間!誓不為人!!!”
呼——哧——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