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顧瀾亭擱下茶盞,“兒子在揚州才傳出行止放浪的名聲,此時議親,哪家肯將女兒嫁來?”
老夫人沉吟道:“你父親說,聖上對揚州案子很滿意。”
顧瀾亭道:“正因如此,才更該謹慎。待陛下放心了,洗清名聲再議親不遲。”
他頓了頓,“總要尋個家世相當的。”
對他仕途無益的女子,娶來何用?
容氏還要再勸,顧瀾亭已起身作揖:“兒子明日還要審理積壓的案卷,先行告退。”
待他離去,容氏憂心忡忡對老夫人道:“這孩子向來不近女色,如今好容易收了個丫頭,卻又不急著成親,真叫人放心不下。”
老夫人閉目沉吟:“明日喚錢媽媽來問問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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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石韞玉與張廚娘敘完話,沿著朱漆遊廊緩緩而行,思索日後打算。
夜色如墨,疏星淡月,廊外花木扶疏,暗香浮動。
簷角懸著的幾盞絹紗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投在地上的暖黃光影也隨之晃動。
行至轉角處,這段廊廡的燈籠不知何時壞了,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昏朦。夜風過處,廊外花樹影婆娑,沙沙作響,更添幽寂。
石韞玉心中發緊,不由加快腳步欲要速速穿過這段黑暗。
哪知剛轉過彎,猝不及防撞上個人,腳底下又被什麼一絆。
驚呼一聲向後倒去,被人一把扶住胳膊。
抬頭一看,竟是二爺顧瀾軒帶著三分酒氣立在那兒,含笑望著她。
她急忙掙脫他的手,連退兩步,屈膝行禮:“奴婢失禮了。”
顧瀾軒假意關切,伸手欲扶:“凝雪姐姐可曾傷著?這遊廊委實昏暗,明兒個定要吩咐他們多掛幾盞燈。”
說話時目光黏在她臉上,輕佻勁兒藏也藏不住。
石韞玉心中警鈴大作,暗叫不妙。這醉鬼深夜攔路,必是不懷好意。
還叫她姐姐,沒得惡心。
顧瀾軒盯著石韞玉看個不停。
月下美人霧鬢雲鬟,冰肌雪腕,氣若幽蘭,真真如姑射神人。
白日裡見了她便心癢難耐,今夜多飲了幾杯,更是色膽包天,隻想著若能一親芳澤,便是登仙也不過如此。
他暗忖兄弟之間互換侍妾本屬尋常,大哥總不至於為了個丫頭傷了手足和氣,遂早早離席,命小廝打探了她的去向,特在此處守株待兔。
“這麼晚了,凝雪這是要往哪裡去?”
他邊說邊上前欲拉她的手腕。
見這人色欲熏心,石韞玉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後退一步垂首道:“回二爺的話,奴婢要回澄心院,大爺還等著伺候。”
顧瀾軒猶不死心,正要再上前糾纏,忽覺臀上挨了重重一腳。
他猛地向前踉蹌數步,險些栽倒在地,不由勃然大怒:“哎呦!哪個不長眼的敢踹小爺!”
扶著欄杆站穩了回頭一看,卻見顧瀾亭不知何時立在身後。
月光將對方天水碧衣袍籠上一層清輝,已將美人攬入懷中,正似笑非笑望著他。
“二弟可是吃醉了酒?要不要為兄幫你醒醒?”
顧瀾軒麵色僵硬,隨即拱手道:“大哥說笑了,小弟清醒得很。”
說罷又瞥了石韞玉一眼,方告辭離去。
石韞玉鬆了口氣,退出顧瀾亭懷抱,問道:“爺怎得在這?”
顧瀾亭低頭看她,笑回道:“自然是回院子,不然你當爺是親自來尋你的?”
許是吃了些酒,顧瀾亭行止言辭要散漫的多。
石韞玉驚魂未定,倒也真心感激他的及時出現,便忽略了他話中的譏誚,柔聲道:“爺,回去罷。”
顧瀾亭嗯了一聲,二人並肩往澄心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