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嶄新的月白色細棉布直裰,柔軟的布料貼著肌膚,舒適熨帖。
發髻被阿音用一根青玉簪仔細綰好。
收拾完畢後,一家人坐上馬車,朝著城中心走去。
金寧府最繁華的城南,天香樓三層臨窗的雅間。
桌上菜肴豐盛,金寧醋魚、油爆雙脆、八寶鴨、烏魚蛋湯等時興的菜肴擺了滿桌。
顧銘坐在主位,看著圍坐在身邊的家人,舉起手中的酒杯。
“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
他的目光掃過蘇婉晴、秦明月、阿音和柳驚鵲。
燭光映著她們帶笑的臉龐。
蘇婉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也舉起了杯:
“說什麼辛苦。”
“就是,”秦明月接口道,眼底帶著輕鬆的笑意,“總算考完了,該好好鬆快鬆快。”
阿音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雀躍。
柳驚鵲沒說話,俏臉有些發紅,對著顧銘舉杯示意了一下。
杯盞輕輕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溫熱的酒液滑入喉中,熨帖了四肢百骸。
窗外,金寧府的萬家燈火次第點亮,彙成一片流動的光河。
雅間裡,食物的香氣、酒香、家人低低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溫暖而踏實。
緊繃的弦徹底鬆開。
鄉試的成績出來後要上報朝廷複核,朝廷確認無誤後,才會批紅發回。
因此鄉試的放榜要足足等半個月。
而這半個月,顧銘便放下所有,全身心地享受這難得的安寧與輕鬆。
......
天臨府,陳家。
陳雲裳指尖冰涼,捏著那封薄薄的信箋立在書案前。
窗欞透進的晨光給信紙鍍了層金邊。
“忘機先生竟真回了?”
貼身丫鬟翠兒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雀躍。
她踮腳湊近,幾乎要貼上信紙。
陳雲裳沒應聲。
她隻是盯著信封上那力透紙背的“陳雲裳女史親啟”七個字。
拿出一把裁紙刀緩緩地拆開了這封回信。
信紙展開。
字跡並非意想中的端嚴古拙,反而透著一股清峭的銳氣——
雲裳妹妹:
展信安。見君手書,如聞金石擲地。女子何須困於“該當如何”?《九章》算儘天地,豈分陰陽?世有枷鎖,劈開便是!
陳雲裳的呼吸驟然窒住。
“世有枷鎖,劈開便是”——八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她眼底。
她想起自己放在檀木匣裡的那些詩稿,想起長輩那句“女子無才方是德”,想起禮教嬤嬤的眼神。
翠兒被她凝重的神色嚇住,小聲喚道:
“小姐,沒事吧?”
陳雲裳擺擺手,示意她先出去。
翠兒狐疑地離開書房後,陳雲裳才接著看第二段:
林詩悅非虛妄,乃千萬閨閣照鏡。
君言“鶴囚金籠”,何其痛徹!
金籠非金造,實乃千年積塵、萬人唾沫凝成之冰枷。破之之法,唯以才學為斧,心誌為薪。
陳雲裳恍惚看見鏡中的自己。
珠翠滿頭,羅衣華貴,卻像一尊被釘死在錦緞裡的木偶。
那些她以為的命,原來隻是旁人唾沫凝成的冰。
她指尖劃過最後一句:
待君斧破冰枷日,吾當煮酒掃階迎。
忘機謹複
“煮酒掃階迎……”
她喃喃念著這五個字,胸中一股滾燙的氣猛地衝上喉頭。
這哪裡是回信?分明是一把燒穿囚籠的火!
陳雲裳突然起身,撞翻了案頭一隻青瓷筆洗。
水漬在宣紙上暈開,像破碎的淚。
“翠兒!”
陳雲裳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栗,眼底卻燒著從未有過的光。
“立刻去雅文軒!再買三十冊新版《鸞鳳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