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2章暗巷銀躅_玉佩牽緣:真假千金滬上行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0052章暗巷銀躅(2 / 2)

曾經錦衣玉食、仆從如雲的莫家主母,何曾想過會落到如此境地?

一滴滾燙的液體,終於忍不住從眼角滑落,混著臉上的雨水和泥汙,無聲地滴落在胸前冰冷的衣襟上。

但僅僅是一滴。

她迅速抬手,用同樣冰冷的手背擦去。

不能哭。

哭了,就真的垮了。

婉貞深吸一口氣,掙紮著站起身。她走到門邊,再次檢查門閂是否牢固。又走到小窗邊,將破草席掖得更緊些。然後,她拿起那根抵門的木棍,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回到草鋪邊,坐在冰冷的地上,緊緊挨著女兒。伸手探了探瑩瑩的額頭,似乎沒有那麼燙了?也許是心理作用,但她寧願相信是藥起了效。

她將油燈撥得更亮一些,雖然耗油,但這點光明,此刻能給她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窗外,雨聲未停,長夜漫漫。

林婉貞抱緊雙臂,蜷縮在女兒身邊,睜大了眼睛,警惕地聽著外麵的每一絲動靜。腳上的疼痛,身上的寒冷,腹中的饑餓,精神的疲憊,如同無數細小的蟲蟻,啃噬著她的意誌。

但她不能睡。

她必須守著這搖搖欲墜的棚屋,守著病中的女兒,守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苦澀的希望。

在這一片無邊的黑暗和寒冷中,那盞如豆的油燈,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光。

而遙遠的、被雨幕籠罩的江南某處,另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女兒,此刻又在經曆著怎樣的寒夜?

夜色,深得望不見底。隻有雨,不知疲倦地下著,衝刷著這人間無儘的悲歡與苦難。

藥味的苦澀尚未在狹小的棚屋裡完全散去,如同她們此刻的命運,黏稠得化不開。林婉貞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濕透的衣衫緊貼肌膚,寒意如同細針,密密麻麻地紮進骨頭縫裡。腳底的傷口在短暫的麻木後,重新蘇醒,隨著心跳一下下搏動著疼痛,提醒著她剛才那場雨夜奔命的狼狽與絕望。

瑩瑩喝了藥,似乎安穩了些,呼吸雖仍急促,但不再那麼滾燙,昏昏沉沉地睡去。林婉貞不敢合眼,耳朵像最警覺的狸奴,捕捉著棚屋外的一切聲響。雨小了,成了淅淅瀝瀝的絮語,但在這寂靜的貧民窟深夜裡,任何一點不尋常的動靜都被無限放大。

老婆子的話在她腦中盤旋——“兩個縮頭縮腦的癟三……不像好人……”

那袋沉甸甸的銀元,此刻不是安穩,而是燙手的山芋,藏在草鋪下最深的角落裡,卻仿佛散發著誘人的光芒,吸引著暗處的窺伺。

時間在高度緊張中緩慢爬行。油燈的光暈搖曳,將她蜷縮的身影投在斑駁的木板牆上,放大了數倍,顯得格外孤寂脆弱。

突然!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極其輕微,從靠近水溝的那麵板壁外傳來。不是雨聲,更像是有人用指尖在小心翼翼地刮擦木板,試探著縫隙。

林婉貞渾身一僵,血液瞬間湧向頭頂,又迅速退去,留下冰冷的恐懼。她猛地坐直身體,一手下意識地捂住了身邊瑩瑩的嘴——怕女兒在睡夢中發出聲響,另一隻手已經緊緊握住了放在身旁的那根抵門木棍。

心跳如擂鼓,在寂靜中咚咚作響,震得她耳膜發疼。

刮擦聲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雨絲敲打油氈,發出單調的噠、噠聲。

林婉貞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麵發出聲響的板壁。木板拚接不嚴,有幾道明顯的縫隙,外麵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就在她以為剛才是錯覺,是老鼠或是野貓弄出的動靜時——

一隻眼睛,渾濁、布滿血絲,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惡意,猛地貼上了其中一道較寬的縫隙!

那眼睛在縫隙後骨碌碌地轉動著,努力向棚屋內窺探,試圖適應裡麵昏暗的光線。

林婉貞嚇得幾乎要驚叫出聲,硬生生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和腥甜味讓她保持了最後一絲清醒。她將身體壓得更低,緊緊貼著草鋪和牆壁的夾角,利用陰影最大限度地隱藏自己和孩子,同時,握著木棍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

那眼睛掃視了一圈,似乎在辨認棚屋內的情形。目光掃過角落裡簡陋的灶台,歪腿的木凳,最後,定格在草鋪上——雖然林婉貞儘力隱藏,但瑩瑩蓋著的、那床齊家送來的、相對於貧民窟而言堪稱“厚實”的棉被,還是暴露了她們並非一無所有。

眼睛的主人似乎發出了極低的一聲嗤笑,帶著一種發現獵物的滿意。

然後,那隻眼睛消失了。

緊接著,是壓得極低的交談聲,隔著板壁,模糊不清,但能聽出是兩個人。

“……有個小崽子……病了……”

“……被子不錯……肯定有貨……”

“……摸進去……”

林婉貞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他們真的要進來了!不是錯覺,不是疑神疑鬼,危險就在一板之隔!

怎麼辦?大喊救命?在這貧民窟,深更半夜,誰會來救一對落難的孤兒寡母?恐怕隻會引來更多的覬覦者。衝出去?帶著高燒的瑩瑩,又能跑到哪裡?腳上的傷也讓她行動困難。

絕望如同冰水,再次將她淹沒。

不!不能束手就擒!

她猛地看向門口那根並不結實的木門閂,又看向那個用破草席遮掩的小窗。他們可能會從門強行闖入,也可能從那個更不設防的小窗鑽進來。

她必須做點什麼!

目光急速在棚屋內掃視。泥爐裡的炭火已經微弱,隻剩下暗紅的餘燼。藥鍋還散發著餘溫。瓦罐裡還有小半罐雨水……

她的視線定格在泥爐和那口小鐵鍋上。

一個瘋狂而冒險的念頭在她腦中形成。

她輕輕放下木棍,動作快得像狸貓,幾乎是匍匐著移動到泥爐邊。顧不上燙手,她用破布墊著,迅速將泥爐裡還有餘溫的炭塊全都扒拉出來,倒進旁邊那個破了口的瓦罐裡。炭塊遇到罐底殘留的雨水,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冒起一股嗆人的白煙,但大部分依舊保持著暗紅。

然後,她端起那口煎完藥、還帶著滾燙餘溫的小鐵鍋,裡麵殘留著些許黑色的藥渣和滾燙的鍋體本身,就是武器。

她剛做完這一切,就聽到門口傳來“嘎吱”一聲輕響,是有人在用什麼東西撬動門閂!木門閂發出不堪重負的**。

與此同時,那小窗邊的破草席也被猛地從外麵扯開了一條更大的縫隙,一個瘦小的黑影試圖從那裡鑽進來!

前後夾擊!

林婉貞瞳孔驟縮。她不再猶豫,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滾燙的小鐵鍋,連帶著裡麵滾燙的藥渣,朝著那個正試圖鑽進來的黑影,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雨夜的寂靜!

滾燙的鍋體和殘留的藥汁正中目標!那瘦小黑影臉上、脖子上瞬間傳來皮肉燒灼的劇痛,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猛地縮回頭去,在外麵泥地裡痛苦地翻滾、咒罵。

“媽的!臭娘們!找死!”

門口的撬動聲戛然而止,顯然被同伴的慘叫驚住了。

趁此機會,林婉貞一把抓起那個裝著熾熱炭塊的瓦罐,衝到門口。她沒有開門,而是通過門板的縫隙,將瓦罐傾斜,把裡麵冒著煙、帶著火星的炭塊,朝著門外可能站人的地方,猛地倒了出去!

“嗷!”

門外也傳來一聲痛呼,顯然有人被滾燙的炭塊燙到了腳或腿。

“晦氣!這娘們紮手!”門外傳來氣急敗壞的罵聲。

“我的臉!我的臉毀了!殺了她!殺了她們!”窗外那個被燙傷的地痞發出瘋狂的嘶吼。

林婉貞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剛才那一連串的動作耗儘了她最後的力氣,恐懼和決絕交織,讓她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手裡緊緊攥著那個已經空了的、邊緣鋒利的破瓦罐,像握著一把最後的匕首。

油燈的光芒下,她的臉蒼白如紙,眼神卻亮得駭人,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母獸護崽般的凶狠與瘋狂。

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擊退。外麵的地痞沒有離開,他們受了傷,隻會更加憤怒和不甘。

果然,門外安靜了片刻後,響起了更用力的撞門聲!同時,窗外也傳來了用重物砸擊木板的聲音!他們打算強攻了!

破舊的木門和板壁在撞擊下發出搖搖欲墜的**,灰塵和木屑簌簌落下。

“阿娘……”草鋪上的瑩瑩被巨大的動靜驚醒,虛弱地、恐懼地哭喊起來。

女兒的哭聲像一把錐子,刺穿了林婉貞緊繃的神經。她看著那扇即將被撞開的門,看著女兒驚恐的小臉,一股從未有過的、混雜著絕望和暴怒的力量從心底升起。

她猛地轉身,不再背靠門板,而是正麵對著那扇門,揚起了手中鋒利的破瓦罐碎片,像一頭準備拚死一搏的母狼,喉嚨裡發出低啞的、近乎咆哮的聲音:

“來啊!不怕死的就進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穿透了門板,讓外麵的撞擊聲都為之一頓。

或許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凶狠震懾,或許是在權衡為了這點不確定的“財物”拚命是否值得,外麵的動靜停了下來。

死寂再次降臨。

隻有瑩瑩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和林婉貞自己粗重得如同風箱的喘息聲在棚屋內回蕩。

她死死盯著門口,不敢有絲毫放鬆,握著瓦罐碎片的手,被鋒利的邊緣割破了皮膚,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她也渾然不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棚屋外,雨似乎徹底停了。遠處傳來了隱約的雞鳴聲。

天,快要亮了。

終於,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是離開的腳步聲,伴隨著不甘的低罵。

“……算這娘們狠……”

“……走著瞧……”

聲音逐漸遠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危機,暫時解除了。

林婉貞緊繃的身體瞬間脫力,沿著門板軟軟地滑坐在地上,手中的瓦罐碎片“哐當”一聲掉落。她大口喘息著,渾身被冷汗浸透,比剛才淋雨時還要濕冷。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卷而來,讓她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阿娘……”瑩瑩掙紮著爬過來,小手抱住她冰冷顫抖的身體,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後怕。

林婉貞伸出手,緊緊摟住女兒,將臉埋在她尚且滾燙的、瘦小的肩頭。沒有哭聲,隻有肩膀劇烈地、無聲地聳動。

天光微熹,一絲慘白的光線,從小窗的破洞和門板的縫隙裡滲了進來,驅散了棚屋內一部分的黑暗,卻照不亮心底那深不見底的寒。

她看著滿地狼藉——翻倒的瓦罐,散落的炭灰,潑灑的藥渣,還有自己手上、腳上凝固和未凝固的血跡。

這一夜,她失去了最後一點體麵,像個潑婦一樣與人搏命,用滾燙的鍋和炭塊作為武器。

這一夜,她守護住了女兒,也親手斬斷了與過去那個養尊處優的莫家主母之間,最後的、脆弱的聯係。

從今往後,她隻是林婉貞,一個在貧民窟裡,為了活下去,為了護住女兒,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拚儘一切的母親。

晨曦,終於艱難地穿透了籠罩滬上的陰雲,將微弱的光芒灑向閘北這片飽經苦難的土地。新的一天開始了,帶著依舊濃重的寒意,和深不見底的、未來的迷茫。

林婉貞摟著女兒,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望著那一點點亮起來的天光,眼神空洞之後,漸漸凝聚起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活下去。

無論如何,要活下去。

帶著瑩瑩,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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