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攥緊懷裡僅剩的幾塊銀元,這是她熬夜趕工換來的工錢,也是養父救命的希望。
繡坊老板娘雖賞識她,但工錢壓得極低,她知道,這點錢遠遠不夠。
夜色下的滬上,霓虹閃爍,卻照不進這條通往碼頭貨棧的陰暗小巷。為了省下幾個銅板的車錢,她選擇了這條近路。
腳步聲在空寂的巷子裡回響,帶著水鄉口音的叫賣聲似乎還縈繞在耳邊,與這座冰冷都市的喧囂格格不入。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貼身藏好的半塊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心頭稍安。這是她身份的憑證,也是她心底最深處的謎團。
突然,前方巷口拐角處傳來幾聲猥瑣的調笑和一道壓抑的驚呼。
貝貝腳步一頓,警惕地貼牆而立。
“小娘子,這麼晚一個人?哥哥們送你回家啊?”
“放開我!你們……你們再過來我喊人了!”
“喊啊?這地方,喊破喉嚨也沒人管!”
貝貝聽出那女聲帶著哭腔,再看地上被拉扯出的模糊影子,心頭一緊。是幾個地痞在欺負一個落單的女子。
她咬緊下唇。養父教過她,遇事不能莽撞,但也不能見死不救。
目光迅速掃過周圍,牆角堆著幾截廢棄的竹竿和破筐。
她悄無聲息地挪過去,撿起一根順手的竹竿,深吸一口氣,猛地從拐角後閃出!
“住手!巡捕房的人馬上就到!”她故意放大聲音,帶著一股水鄉女子少有的潑辣。
巷內三個正圍著一名女學生的混混嚇了一跳,齊齊回頭。
趁他們愣神的功夫,貝貝看清了被圍在中間的女學生,穿著乾淨的藍布旗袍,梳著兩條麻花辮,臉上毫無血色,眼中滿是驚恐。
“媽的,哪來的野丫頭,多管閒事!”為首的刀疤臉反應過來,見隻有貝貝一人,頓時惱羞成怒,“嚇唬誰呢?巡捕房?老子就是這片的天!”
他揮揮手,另外兩個混混獰笑著朝貝貝逼近。
貝貝握緊竹竿,心臟怦怦直跳,但眼神沒有絲毫退縮。她跟著養父練過幾下拳腳,知道怎麼發力。
“嗖!”
竹竿帶著破風聲,精準地掃在最前麵混混的小腿上。
“哎喲!”那混混慘叫一聲,抱著腿倒地。
另一個混混見狀,罵罵咧咧地撲上來。
貝貝身形靈活地側身避開,竹竿順勢往他膝窩一點!
又一聲慘叫。
刀疤臉臉色變了,沒想到這突然冒出來的丫頭片子這麼紮手。他啐了一口,從後腰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找死!”
寒光直刺而來!
貝貝呼吸一窒,正要拚力抵擋——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碎裂的清晰聲音。
刀疤臉甚至沒看清怎麼回事,持刀的手腕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過去,匕首“當啐”落地。他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整個人被一股巨力踹飛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滑落下來,沒了聲響。
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貝貝身前,背對著她,擋住了所有危險。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與這肮臟的暗巷格格不入。
剩下的兩個混混連滾帶爬,拖著昏迷的刀疤臉,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那人緩緩轉過身。
巷口微弱的光線映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眼神銳利如鷹,帶著尚未散儘的冷冽。
貝貝愣住了。
是他。
那個幾天前在街上,在她被扒手偷竊時,也曾出手相助過的男人。當時他隻是讓隨從處理了扒手,對她淡淡點了下頭便離開了,並未多言。
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遇見。
齊嘯雲看著眼前這個手握竹竿、眼神警惕卻不見慌亂的女孩,心中也掠過一絲訝異。他記得她,不隻是因為上次的偶遇,更因為她那雙眼睛,清澈,倔強,帶著一種與滬上女子不同的野性生命力。
“沒事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
驚魂未定的女學生顫抖著道謝:“謝……謝謝先生,謝謝這位姐姐!”
齊嘯雲對隨從示意了一下:“送這位小姐回去,確保安全。”
“是,少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隨從恭敬應聲,領著千恩萬女學生離開了暗巷。
巷子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寂靜重新彌漫,隻有遠處傳來的隱約汽笛聲。
貝貝放下竹竿,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粗布衣裳,抬頭看向他,認真道:“謝謝你,又幫了我一次。”
齊嘯雲目光落在她因用力而微微發紅的手掌上,又掃過她洗得發白的衣角:“這麼晚,一個人走這種路,很危險。”
他的語氣沒有責備,隻是陳述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