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著廢棄船廠的鏽蝕鐵皮屋頂,聲音細密而持續,像無數冰冷的指尖在彈奏安魂曲。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鹹腥、鐵鏽的沉悶,以及機油腐敗後的酸臭。淩晨兩點的黑暗在這裡顯得格外濃稠,隻有遠處港口燈塔旋轉的光柱偶爾劃過,在積水的窪地和扭曲的鋼架間投下轉瞬即逝的蒼白剪影。
我,kai,像一道粘稠的影子,貼在主倉庫側麵一個卸貨平台的陰影裡。身上的黑色作戰服是守夜人提供的,材質特殊,幾乎不反光,並且在雨水的浸潤下,溫度與周圍環境迅速同步。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頸,但我感覺不到絲毫寒意,所有的感官都如同拉滿的弓弦,聚焦於前方五十米外那扇半掩的、透出微弱燈光的側門。
根據守夜人提供的情報,這裡是極東會一個低優先級的數據中轉站。守衛應該不超過四人,分兩班。內部結構相對簡單,核心區域是二樓的通訊控製室。目標:獲取加密信道標識碼。
沒有遠程支援,沒有後援。守夜人的話語在腦中回響:“失敗,意味著死亡。”這不是恐嚇,是陳述。我的“死亡”是護身符,也是懸頂之劍。一旦暴露,極東會絕不會再給我第二次“死亡”的機會。
雨水掩蓋了我的呼吸聲和細微的動作。我像守夜人教導的那樣,將意識擴散開去,不再僅僅依賴視覺和聽覺。皮膚感受著空氣的細微流動,鼻腔分辨著混雜氣味中可能屬於人類的體味或煙草氣息。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小腿上綁縛的狼頭短劍,冰冷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定。
時間一點點流逝。燈塔的光柱再次掃過。
就是現在!
光柱移開的瞬間,黑暗重新吞噬一切。我如同離弦之箭,卻又悄無聲息地竄出陰影,利用光暗交替的盲區,幾個起落便貼近了那扇側門。動作流暢,帶著一種經過反複錘煉後近乎本能的精準,胸口的舊傷在劇烈運動下隻是傳來一陣沉悶的隱痛,已被我強行忽略。
門內傳來模糊的談話聲和敲擊鍵盤的嗒嗒聲。我屏住呼吸,將一枚比小指甲蓋還薄的振動感應器貼在門縫上方,另一端連接到我手腕上一個偽裝成運動手環的微型接收器。這是守夜人提供的“玩具”之一,能通過門體振動大致判斷內部的動靜。
確認門內無人靠近門口,我如同遊魚般滑入門內,身體緊貼著冰冷的牆壁。裡麵是一個堆滿廢棄零件的狹窄通道,空氣中混雜著灰塵和電子設備散熱的氣味。通道儘頭有燈光,談話聲從那裡傳來。
“……上麵催得緊,這批數據必須在換崗前發出去。”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知道了,催命鬼。媽的,這鬼天氣還要守在這破地方。”另一個聲音抱怨道。
兩個守衛。位置在通道儘頭的開闊區域,似乎是倉庫的辦公隔間。
我如同鬼魅般在通道的陰影中移動,腳步落在積滿灰塵的地麵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守夜人的訓練在此刻顯現出效果——對肌肉的絕對控製,對重心的精準把握,讓我像貓一樣輕盈。
靠近通道儘頭,我小心地探出半隻眼睛。果然,一個用玻璃和隔板簡易圍出的辦公區域裡,兩名穿著極東會低級製服的守衛正背對著我,一個盯著電腦屏幕,另一個端著咖啡,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他們的配槍隨意地放在桌麵上。
控製室在二樓。我需要繞過他們,找到上去的路徑。
我的目光掃視四周。左側有一排廢棄的機床,右側是堆疊的木箱,一直延伸到倉庫深處,上方是縱橫交錯的鋼架和步行通道,連接著二樓。步行通道的入口在辦公區域的另一側。
直接穿過辦公區域視野太開闊。走鋼架上方?但濕滑且可能發出聲響。
我注意到辦公區域旁邊有一個老舊的液壓升降平台,似乎已經廢棄,平台上堆滿了雜物,但它正上方的鋼架步行通道,有一處陰影格外濃重,似乎靠近二樓的某個設備間入口。
一個計劃迅速在腦中成型。
我悄然後退,從裝備袋中取出那枚偽裝成紐扣的微型強光爆閃器。估算好角度和距離,我將它輕輕彈出。紐扣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弧線,精準地落在辦公區域側麵一個廢棄的鐵桶後麵。
“嗯?什麼聲音?”喝咖啡的守衛警覺地轉過頭。
另一名守衛也抬起頭。
就是現在!
我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從通道陰影中竄出,卻不是衝向辦公區域,而是直奔那廢棄的升降平台!我的動作極快,在兩名守衛的注意力被鐵桶方向吸引的瞬間,我已利用機床和木箱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堆滿雜物的平台頂端。
“好像是老鼠。”盯著屏幕的守衛嘟囔了一句,轉回頭。
喝咖啡的守衛狐疑地又看了幾眼,沒發現異常,也轉了回去。
我趴在冰冷的、布滿鏽屑的平台上,心臟在胸腔裡沉穩地跳動。雨水從倉庫頂棚的破洞滴落,在我身邊濺起細小的水花。我調整呼吸,如同守夜人教導的那樣,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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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下方守衛沒有異動,我抬頭看向上方的鋼架。距離平台頂部約兩米五,有一根橫向的鋼梁。我取出那根特製的彈性繩索,手腕一抖,繩索頂端的微型抓鉤無聲飛出,精準地扣住了鋼梁。試了試承重,我深吸一口氣,雙臂用力,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向上牽引,同時雙腿蜷縮,避免碰到任何雜物。
幾個呼吸間,我已翻上鋼梁,收起繩索。整個過程流暢而寂靜,融入雨聲和設備的低沉嗡鳴中。
沿著鋼架步行通道向前,腳下是鏤空的網格鋼板,需要極其小心地控製落腳點。二樓的布局比樓下更緊湊,幾個房間的門都緊閉著。根據情報,通訊控製室應該在走廊儘頭,門口可能有識彆裝置。
我如同陰影般在走廊中移動,避開頭頂監控攝像頭那微弱的紅色指示燈——守夜人提供的據點草圖標注了它們的盲區。終於,來到了標注為“通訊控製”的房門外。門是厚重的金屬門,配有電子密碼鎖和刷卡器。
強行突破不可能。需要授權。
我退回陰影中,耐心等待。守夜人的情報提到,淩晨兩點半左右,會有一名技術人員進入控製室進行數據備份核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雨聲依舊。胸口的舊傷開始發出更清晰的抗議,但我強行壓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