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郡主！沒事吧？”韓擎大喊。
“沒事！”墨雲舟鬆了一口氣，環顧戰場。隨著韓擎這條生力軍的加入，剩餘的黑衣人很快被肅清。兩條黑蓮快船一條正在熊熊燃燒，緩緩下沉；另一條則被他們占領。
戰鬥暫時結束，海麵上漂浮著木板、屍體和燃燒的餘燼，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焦糊和藥粉的混合氣味。
“快！去救漁船和落水的人！”墨雲舟顧不上喘息，立刻命令。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那條未被點燃的黑蓮快船控製住，然後駕著它和己方的兩條船，快速駛向那幾條漁船。
落水的漁民大部分被救了上來，驚魂未定，痛哭流涕。三條漁船中，一條被燒毀大半，一條受損嚴重，隻有一條相對完好。漁民死了四人，傷了七八個。
“多謝軍爺救命之恩！多謝軍爺啊！”獲救的漁民們跪在甲板上，磕頭如搗蒜。
墨雲舟扶起一位年紀最大的老漁民，沉聲問道：“老人家，你們怎麼不聽勸告，非要來這片凶險的海域？”
老漁民老淚縱橫：“軍爺，不是我們不聽勸啊！是……是前兩天，‘黑蛟幫’的人到處說，霧邊這兩天會有罕見的‘銀線魚群’經過，一網就能賺夠半年的嚼穀……我們……我們窮啊，想著就在霧邊轉轉，不下網太深，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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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蛟幫！”墨雲舟眼中寒光一閃。果然是他們散布的假消息，引誘漁民前來，好讓黑蓮艦隊抓“活祭”！
“此地不可久留，立刻返航！”墨雲舟當機立斷，“韓擎，你帶兩條船，護送漁民和我們受傷的弟兄先回望海港，嚴加戒備！我和晚瑩，帶二十個人，乘這條黑蓮快船，進去探一探！”
“國公！這太危險了！”韓擎和王老舵同時反對。
“黑蓮的船出現在霧區邊緣抓人，說明他們的儀式很可能真的提前了，或者急需補充‘祭品’。”墨雲舟語氣堅決，“我們必須趁他們剛遭受損失、可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進去摸清情況。這條黑蓮快船是個好偽裝。放心，我們不會深入，隻在最外圍觀察，若有不對，立刻退出。”
楚晚瑩也堅定地站到墨雲舟身邊：“我同去。若有傷員或中毒，我能處理。”
見兩人心意已決，韓擎知道勸阻無用，隻能鄭重抱拳：“國公，郡主，千萬小心！末將送回漁民，立刻帶剩餘人馬和補給，在霧區外接應！”
很快，人員重新分配。墨雲舟和楚晚瑩帶著二十名最精悍、熟悉水性的老兵，換上了從黑蓮黑衣人屍體上扒下的、帶有兜帽的黑色外衣，登上了那條繳獲的黑蓮快船。船上的黑蓮標識被簡單遮掩。
韓擎則帶著其餘人，駕著兩條己方快船和那三條漁船，朝著望海港方向返航。
墨雲舟的黑蓮快船則調轉船頭，緩緩駛向那片幽深莫測、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白霧牆。
就在他們的船影即將沒入霧中的那一刻，遠處那片始終在緩慢翻滾的霧牆深處，那低沉詭異的螺號聲，再次幽幽響起，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帶著一種冰冷的催促。
而墨雲舟他們沒有注意到，在更遠的、霧氣更加濃稠的深處，一點微弱的、暗紅色的光芒，如同深淵的眼眸，閃爍了一下，隨即隱沒。
酉時初，京城西苑醫帳。
帳內的氣氛比之前更加壓抑緊張。數個炭盆燃燒著，卻驅不散那股從蕭景琰身上散發出的陰寒邪氣。蕭景琰的身上，此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景象——心口附近，被“冰魄寒玉”鎮住的地方，皮膚呈現出一種凍僵般的青白色，寒氣凝結成細小的霜花；而周圍，那些黑紅色的邪毒紋路卻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更加狂躁地扭曲蔓延，顏色變得如同乾涸的血液般暗沉，已經擴散到了肩頸和肋下，與寒玉鎮封的區域形成鮮明的對峙。
沈清辭跪坐在榻邊，臉色蒼白如紙，汗水不斷從額角滑落，但她握著金針的手依舊穩定。她已經連續施展了兩次“金針渡穴”之術，嘗試引導蕭景琰體內殘存的龍氣去消磨、驅趕邪毒。每一次施針，都耗費她巨大的心神和內息。
“娘娘，您的臉色……歇一會兒吧。”吳院判看著沈清辭搖搖欲墜的樣子，忍不住勸道。
“無妨。”沈清辭聲音沙啞，目光片刻不離蕭景琰的麵龐和身上的紋路。她能感覺到，在寒玉和“金針渡穴”的雙重作用下，邪毒蔓延的速度被極大地延緩了，甚至心口附近有極其微弱的、屬於蕭景琰自身的生機在掙紮複蘇。但這就像在滾沸的油鍋裡不斷添入冷水，隻能暫時壓製，無法根除，而且每一次壓製，都讓下一次的反撲可能更猛烈。
“陽和湯準備好了嗎？”她問。
“準備好了，一直在溫著。”劉醫正端過一個玉碗，裡麵是色澤金黃、藥氣濃鬱的湯汁。
“喂陛下服下，慢一點。”沈清辭示意。
湯藥被小心地喂入蕭景琰口中。隨著藥力化開，蕭景琰體內那微弱的龍氣似乎得到了一絲補充，與邪毒的對抗略微增強了半分。但與此同時，邪毒紋路也仿佛受到了刺激，蠕動的幅度加大。
就在這僵持不下、沈清辭心力交瘁之際，她忽然心有所感，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純淨清涼的波動，如同夏日山澗最清澈的一縷溪流，穿透了醫帳厚重的地基，隱隱約約地傳入她的感知。
這波動……與她之前試圖感應地底時捕捉到的那一絲悸動，同源！但這次更清晰了一點，而且帶著一種明確的“指向性”，仿佛在努力傳遞什麼信息，或者……在呼喚著什麼？
是岩雪！一定是她！
沈清辭精神猛然一振，疲憊感被一股強烈的希望驅散。她立刻閉上雙眼，屏除雜念，將全部心神沉入這種奇妙的感應之中。她沒有像之前那樣試圖向外“探查”，而是努力讓自己的心神變得“空靈”，如同平靜的湖麵，去“映照”那來自地底的波動。
起初，隻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和混亂的能量噪音。但隨著她心神的持續沉浸和引導，漸漸地，一些更加清晰的“碎片”浮現出來——
不是畫麵，也不是語言，而是一種混合了情緒、意念和零星信息的“感覺”。
那感覺裡，有深入骨髓的痛楚與疲憊，有瀕臨極限的堅持，有對腳下這片土地深沉的不舍與眷戀……還有，一絲微弱卻頑強的希望，以及……一絲焦急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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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辭“讀”懂了那警示的一部分：“……鏡……未碎……血契……共鳴……南海……關鍵……阻止……儀式……”
鏡未碎？山河鏡還沒有徹底毀掉？血契？是指岩雪以自身鮮血和生命與山河鏡建立的深度聯係嗎？共鳴……是指這種純淨波動能與陛下體內的邪毒形成某種對抗？南海的關鍵……阻止儀式……
沈清辭猛然睜開眼，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她明白了！岩雪在用最後的力量，通過山河鏡與她建立聯係，告訴她：山河鏡還在運轉，岩雪與鏡的血契產生了一種純淨的、對抗寂滅之力的能量波動，這種波動或許能幫助蕭景琰對抗體內的邪毒！同時，岩雪也再次強調了南海儀式的重要性，必須阻止！
“吳院判！劉醫正！”沈清辭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快！幫我將陛下移動到更靠近西苑中心、地裂方向的位置！不要出醫帳，把病榻移到帳內最靠近西側的地方！”
兩位太醫雖然不明所以，但見皇後神色激動篤定，不敢怠慢，連忙招呼人手，小心翼翼地將蕭景琰連人帶榻抬到醫帳最西側。
“娘娘，這是……”吳院判疑惑。
“陛下體內的邪毒，根源在於寂滅死氣。而地底深處，岩雪姑娘以生命為代價，正催動山河鏡產生一種與之相克的純淨能量。”沈清辭快速解釋道，“我要嘗試引導那種能量波動，與陛下的龍氣結合，內外夾擊，拔除邪毒！”
她再次跪坐在榻邊，一手握住蕭景琰的手，另一手並指如劍，輕輕點在他眉心。她閉上眼，全力運轉家傳的“靈樞引氣訣”，同時將自身作為橋梁，努力去接引、放大那來自地底的純淨波動，並將其小心翼翼地導向蕭景琰體內。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和大膽的嘗試。若引導失敗，可能兩股力量在蕭景琰體內衝突，瞬間要了他的命；若那地底波動並非善意，或者夾雜了其他東西，後果也不堪設想。
但沈清辭彆無選擇。這是岩雪用生命傳遞出的信息，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徹底解救蕭景琰的方法。
時間一點點流逝。帳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沈清辭和蕭景琰。沈清辭的身體微微顫抖，臉色更加蒼白，顯然承受著巨大的負荷。而蕭景琰身上的邪毒紋路，開始出現變化——它們仿佛遇到了天敵，從原本張牙舞爪的蔓延狀態，變得有些“畏縮”，蠕動的速度減慢，甚至顏色也似乎淡了一點點。
有效！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蕭景琰的身體猛地一顫，嘴角溢出一縷黑血！緊接著，他胸口的邪毒紋路猛然反撲，如同回光返照般驟然變得鮮紅刺目，瘋狂地朝著心口被寒玉鎮封的區域衝擊！
“不好！邪毒反噬！”吳院判失聲驚呼。
沈清辭也感覺到一股狂暴陰冷的意念順著她的引導反向衝擊而來，讓她如遭雷擊，喉頭一甜，幾乎吐血。她知道，這是邪毒中蘊含的那一絲寂滅意誌在做最後的掙紮！
“堅持住……景琰……堅持住……”沈清辭咬緊牙關，不顧自身反噬，將更多的心神和內息投入引導，同時低聲呼喚，“岩雪姑娘……助我……”
仿佛回應她的呼喚，地底傳來的那股純淨波動，在這一刻陡然增強！如同黑暗中點亮的一盞明燈，雖然依舊微弱，卻更加清晰堅定地穿透層層阻隔，湧入沈清辭的感知，並通過她，源源不斷地注入蕭景琰的體內！
蕭景琰身上的鮮紅紋路，在這股內外夾擊的純淨力量衝擊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褪色！雖然速度很慢，範圍也僅限於心口附近一小片，但這確是實實在在的、邪毒被清除的跡象！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劉醫正激動得聲音發顫。
沈清辭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她能感覺到，地底傳來的波動在增強後，又開始迅速減弱，顯然岩雪的狀態非常不好，可能已是強弩之末。她們必須抓緊這寶貴的時間窗口！
而此刻，遠在南海濃霧深處，那漆黑祭壇上，金屬黑蓮中心蠕動的暗紅光影，仿佛感應到了什麼，驟然劇烈地跳動、扭曲起來，蓮瓣上的裂紋也加速蔓延！整個石窟開始微微震動，潭水翻騰加劇！
跪拜在潭邊的那些身影，吟唱聲變得尖銳而急促，充滿了痛苦和狂熱。
一場跨越千裡的無聲較量，在這黃昏時分，進入了最緊要的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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