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清楚奴兒哈赤的性情與野心,這般折辱之舉,斷然不會被接受。
事實正如其所料,奴兒哈赤聽罷怒不可遏。這等屈辱,也配稱為議和?
與歸降又有何異?
老奴憤而拔刀,當場斬殺明朝來使,鮮血濺於廳堂,以泄心頭之恨。
“乳臭未乾的小兒,竟敢如此羞辱本汗,定要他血債血償。”
奴兒哈赤怒火中燒,廳內諸將噤若寒蟬,李永芳等漢臣更是屏息凝神,不敢稍動。
曾獻議和之策的範文程,此時渾身顫抖。
他唯恐被遷怒處死,暗自祈禱未被注意,僥幸逃過一劫。
可與黃台吉素來敵對的莽古爾泰,豈會放過此等良機?
範文程與黃台吉過往甚密,分明是其心腹,作為儲位之爭的對手,怎能容此人久留?
當即跪請奴兒哈赤下令,將範文程這個漢人立斬於帳前。
奴兒哈赤雖暴烈,卻不愚鈍,心智清明。
他對漢人並無好感,卻也知範文程確有才學,乃科場出身的秀才,實屬難得。
建州眼下正缺此類文墨之士,他心中明白,若想成大事,必得倚仗讀書人。
“罷了,所謂議和,到此為止。明朝並無誠意,不過是借機羞辱本汗。”
“如今我已斬其使者,再無轉圜餘地。”
“與明朝已是勢不兩立,你們各抒己見,接下來當如何行事。”
奴兒哈赤頓感煩亂。
自那年輕皇帝登基以來,局勢竟驟然逆轉。他所向披靡的八旗鐵騎,竟在熊廷弼麵前連連受挫。
一切變化太快,他尚未理清緣由。
“父汗,當前唯有積蓄實力,待時機成熟,突襲破敵,方可打破明軍圍勢。”
大金國勢日漸艱難,黃台吉雖無意張揚,卻不得不挺身而出。若再無所作為,遲早會被明朝步步緊逼,最終傾覆。
奴兒哈赤見此子站出陳言,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輕輕抬手,示意他將話說完。
“當前局勢,不容樂觀。”
“明廷已施行封鎖,斷我物資往來,又推行清野之策,意在令我軍民無處獲取補給。”
“往日靠征戰掠奪維持生計的方式,如今難以為繼。”
“境內人丁與糧畜數目不清,實為隱患。”
“眼下最緊要之事,乃是徹查全國人口與倉儲。”
春耕將至,人人皆應投入農事。
耕作區域須以赫圖阿拉為核心,集中力量經營。
邊遠之地,暫且舍棄,以免有限之力分散於險地。
土地不足便開墾山林,務求寸土必用。
薩爾滸關及南部數堡仍需駐軍防守,其餘八旗青壯,儘數歸田。
多播一粒種,秋後或可多得一口糧。
糧食乃立國之本,無糧則兵不可存,勇無所施。
黃台吉所言,實為勸主休養民力,暫緩征伐。
其意深遠,然奴兒哈赤心中怒火未平,未曾表態,隻默然凝聽。
眾人聞言,亦非全然信服。
雖說平日男丁戰時執戈,閒時務農,但今非昔比。
明軍虎視眈眈,邊境如懸利劍。
若此時解甲歸田,一旦敵騎突至,何以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