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同意“評估”的消息傳出,江寧官場一片嘩然。在大多數人看來,這無疑是安郡王在馮保公公和潘世琛聯手施壓下,被迫做出的讓步,甚至可能是妥協的前兆。那些之前被新規壓得喘不過氣的舊勢力代表們,頓時覺得揚眉吐氣,摩拳擦掌,準備在評估會上好好“控訴”一番。
潘世琛更是心中暗喜,覺得蘇喆到底是年輕,被馮保和自己聯手的聲勢嚇住了,竟主動跳進了這個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他立刻加緊布置,一方麵指使心腹搜集、甚至編造新規推行中的“問題”和“民怨”,另一方麵則與那些京城來的“神秘人”保持緊密溝通,確保在關鍵時刻能給予安郡王致命一擊。
馮保對蘇喆的“順從”不置可否,隻是笑眯眯地表示會“公正旁觀”,但其留在江寧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和對潘世琛的默許支持。
評估大會的地點,定在了江蘇巡撫衙門的正堂。這一日,堂內氣氛莊重而肅穆。主位空懸,以示對京城和皇權的尊崇。其下左側,設座給欽差安郡王蘇喆和司禮監太監馮保;右側則是江蘇巡撫錢文淵、漕運總督潘世琛和布政使劉明遠。再往下,則是按察使、江寧知府趙德明等一眾相關官員,以及被特意邀請來的部分士紳代表,其中赫然包括了之前聯名上書反對趙德明的幾位領頭人物。
蘇喆依舊是一副病弱的模樣,裹著厚厚的狐裘,由小祿子攙扶著坐在左側上首,臉色蒼白,不時低聲咳嗽,仿佛對即將到來的風暴毫無準備。馮保坐在他身旁,麵帶微笑,眼神卻如鷹隼般掃視著全場。
潘世琛誌得意滿,率先發言。他先是冠冕堂皇地肯定了安郡王整頓漕運的“初心”和“辛勞”,隨即話鋒一轉,開始羅列新規推行以來的種種“問題”:諸如某些州縣因嚴格驗糧導致漕船延誤;胥吏因怕擔責而行事僵化,反增百姓負擔;更有甚者,一些地方為追求政績,強行攤派,引起民怨……他言辭懇切,數據詳實至少表麵如此),引得在座的不少舊派官員和士紳代表頻頻點頭。
隨後,那幾位被邀請的士紳代表也紛紛起身,聲情並茂地“控訴”趙德明如何“苛待鄉紳”、“妄改祖製”,將他們的“萬民書”內容又添油加醋地演繹了一番。
整個會場的氣氛,逐漸被引向了對新規和蘇喆、趙德明不利的方向。錢文淵眉頭緊鎖,劉明遠麵沉如水,趙德明則氣得臉色通紅,幾次想要起身辯駁,都被蘇喆用眼神製止。
潘世琛看著這一幕,心中冷笑,覺得火候已到,便準備拋出最後的“殺手鐧”——由他“無意中”得到的,關於安郡王與江南巨商蘇慕賢“勾結”,利用新規牟取私利的“證據”。他相信,隻要這枚炸彈拋出,在馮保的見證下,安郡王必將身敗名裂!
然而,就在他準備開口的瞬間,一直沉默不語的蘇喆,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突然安靜下來的大堂。
“潘總督,還有諸位,都說完了嗎?”蘇喆的聲音依舊帶著氣弱,但那雙原本看似無神的眼睛,卻驟然亮起,如同兩點寒星,掃過潘世琛和那些士紳代表。
眾人皆是一怔,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所懾。
蘇喆緩緩站起身,雖然身形依舊單薄,但脊梁挺得筆直。他沒有看潘世琛,而是麵向馮保和錢文淵,拱了拱手:“馮公公,錢大人。既然今日是評估漕運新規,那麼,有些舊賬,是不是也該趁著這個機會,一並評估一下?”
他不等眾人反應,對站在身後的顧青衫微微頷首。顧青衫立刻捧著一疊厚厚的卷宗,走到了大堂中央。
“諸位剛才所言,無非是新規推行中的些許坎坷與阻力。任何革新,豈能一帆風順?”蘇喆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然,諸位可知,在推行新規之前,我江南漕運,是何等模樣?!”
他聲音陡然提高:“是胥吏橫行,盤剝無度!是幫派割據,阻滯漕糧!是上下勾結,侵吞國帑!是民怨沸騰,苦不堪言!”他每說一句,目光便銳利一分,直刺潘世琛。
潘世琛臉色微變,強笑道:“王爺,過去之事,雷豹已然伏法,何必再提……”
“何必再提?”蘇喆打斷他,冷笑一聲,“因為舊弊未除,新規難立!因為有些人,表麵上擁護新規,背地裡卻依舊做著舊日的勾當!甚至,變本加厲!”
他指向顧青衫手中的卷宗:“顧先生,將我們查到的,關於去歲江寧府漕糧征收中,被某些胥吏與士紳勾結,以次充好、虛報損耗,貪墨的銀兩數目,念給諸位大人聽聽!”
顧青衫應聲翻開卷宗,聲音清晰而冷靜地報出一連串時間、地點、人物和觸目驚心的金額。其中,赫然便包括了在座那幾位正在“控訴”新規的士紳代表的名字!證據確鑿,時間都在新規推行之前!
那幾位士紳頓時麵如土色,癱軟在地,連喊冤枉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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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皆驚!誰也沒想到,蘇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直接掀了這些反對者的老底!
潘世琛又驚又怒,厲聲道:“王爺!此乃汙蔑!即便有此舊事,也與新規評估無關!”
“無關?”蘇喆目光如刀,猛地轉向他,“潘總督,若非這些蠹蟲盤踞地方,吸取民脂民膏,新規何以舉步維艱?若非爾等縱容包庇,甚至暗中分潤,這些蠹蟲何以如此猖獗?!”
他不再給潘世琛反駁的機會,對顧青衫再次下令:“將漕運總督衙門近三年,某些來曆不明的‘節敬’、‘炭敬’往來,以及……與京城某些府邸的‘特殊’饋贈記錄,也念一念!”
這一次,顧青衫念出的內容,讓整個大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上麵清晰地記錄了潘世琛向三皇子、五皇子門下重要人物行賄的時間、金額和經手人!雖然隱去了皇子名諱,但“某三爺門下”、“某五爺府中”的稱謂,在場稍有政治嗅覺的人都心知肚明!
潘世琛渾身劇震,指著蘇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血色儘褪,冷汗如雨而下。他最大的秘密,最致命的把柄,竟然被蘇喆在這種場合公之於眾!
馮保一直平靜的臉上,也首次出現了凝重之色。他深深地看著蘇喆,眼中光芒閃爍不定。
蘇喆環視鴉雀無聲的眾人,最後目光落在馮保身上,語氣沉痛而堅定:“馮公公,您都聽到了,也看到了。江南漕運之弊,根深蒂固,非僅雷豹一人之罪!本王推行新規,觸動的是這張巨大的利益網絡!今日評估新規,固然重要,但若不清算舊賬,鏟除庇護這些蠹蟲的土壤,今日即便退了新規,明日也會有更多的雷豹、更多的潘世琛冒出來!漕運,永無寧日!朝廷法度,形同虛設!”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北方皇城方向,拱手一禮:“兒臣殷喆,奉旨南下,整頓漕運。不敢說有赫赫之功,但求問心無愧,對得起朝廷俸祿,對得起母後信重!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兒臣懇請馮公公,將今日所見所聞,如實回稟母後!江南漕運,是繼續沉屙積弊,還是刮骨療毒,煥發新生,皆在母後一念之間!”
說完,他不再看麵如死灰的潘世琛和那些噤若寒蟬的官員士紳,對著馮保和錢文淵微微欠身,然後在小祿子的攙扶下,轉身,一步步,堅定地走出了巡撫衙門大堂。
留下滿堂死寂,和一群心神劇震、不知所措的官員。
蘇喆沒有直接動用那份關於皇子們的核心證據,但他拋出的關於潘世琛行賄皇子的記錄,已然將鬥爭的層級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他將一個赤裸裸的、涉及皇子的貪腐案,擺在了馮保和所有江南官員麵前!
他這是在逼宮!逼皇後表態!逼她在這江南漕運,在她兩個兒子和他這個七皇子之間,做出最終的選擇!
公堂博弈,乾坤初定。接下來的風暴,將不再局限於江南,而是必然席卷整個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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