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如果說劉宏的素服哭廟是點燃了引線,那麼盧植宣讀的這五條詔命,就是徹底引爆了積蓄已久的情緒!
“陛下聖明——!”
“萬歲!萬歲!”
“蒼天有眼啊!”
丹墀之下,壓抑已久的情緒如同火山般噴發!許多官員再也無法保持跪姿,激動得涕淚橫流,以頭搶地,口中高呼萬歲!那些出身地方、深知民間疾苦的官吏,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罷宮苑!開糧倉!免賦稅!恤孤寡!哪一條不是直指時弊,深得民心?哪一條不是他們想做而不敢做、不能做的?!
尤其是最後一條“嚴懲蠹蟲”、“無論涉及何人”,更是如同最鋒利的投槍,直指那盤踞在朝廷深處的陰影!無數道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和希冀,如同實質般射向了跪在最前列、臉色已然鐵青的曹節!
民心!輿情!在這一刻,隨著這五道如同甘霖般的詔命,發生了驚天逆轉!皇帝不再是被宦官操控的傀儡,不再是導致災禍的“失德”之人!他成了忍辱負重、勇於擔責、心係黎庶的聖主明君!而所有的罪責,所有的怨恨,都精準無比地指向了那些真正的蠹蟲!
曹節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幾乎要當場嘔出血來!他低著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寬大袍袖下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恐懼而微微顫抖。完了!全完了!皇帝這一手罪己詔,配合這五條直戳心窩的詔命,瞬間將他和他代表的勢力推到了萬民所指、千夫唾罵的境地!王甫死了,白死了!甚至成了皇帝樹立威望、收買人心的墊腳石!而他自己…皇帝那句“無論涉及何人”,分明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利劍!
就在這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中,就在這輿情徹底沸騰逆轉的頂點!
劉宏依舊跪在丹墀之上,他的目光,卻穿透了激動的人群,落在了神道遠處,被羽林衛士攔在外圍、無數伸長脖子翹首以盼的災民代表身上。
他的目光,鎖定了其中一個身影——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穿著打滿補丁麻衣的老婦人。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粗陶罐子,如同抱著稀世珍寶。
劉宏對著侍立在旁的盧植,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盧植會意,立刻高聲宣道:“陛下有旨,宣——災民代表,陳王氏,上前覲見!”
旨意傳出,喧嘩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驚疑和好奇,投向神道儘頭。羽林衛士讓開一條通路。那老婦人——陳墨的祖母,老陳頭的老伴,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佝僂著背,抱著那個粗陶罐子,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卻又異常堅定地,朝著丹墀的方向走來。她的臉上刻滿了悲傷和風霜,眼神空洞,卻又燃燒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執拗。
她走到丹墀下,距離劉宏跪著的地方還有數丈之遙,便再也無法向前。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望向丹墀上那個素服赤足、年輕得過分的身影,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
劉宏看著她,看著她懷中緊緊抱著的陶罐,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他緩緩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這位卑微的老婦人,輕輕頷首。然後,他抬起手,指向那老婦人懷中的陶罐。
盧植立刻朗聲道:“陛下有旨,陳王氏,將你所呈之物,奉上禦前!”
老婦人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渾濁的眼中瞬間湧出大顆大顆的淚水。她不再猶豫,也不再害怕,用儘全身力氣,將懷中那個沉重的粗陶罐子高高舉起!然後,在兩名內侍的引導下,極其緩慢而莊重地,走上了丹墀的台階。
陶罐被小心翼翼地呈送到了跪著的劉宏麵前。
劉宏的目光落在那個粗糙的罐子上。他伸出手,指尖微微有些顫抖,揭開了罐口覆蓋的粗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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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濃烈的、刺鼻的黴變混合著塵土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那味道是如此熟悉,如此刻骨,瞬間勾起了丹墀下無數人關於南城粥棚的慘烈記憶!
罐子裡,是滿滿當當、顏色灰黃發暗、夾雜著大量沙礫和明顯黴變斑塊的粟米!
正是那奪命的“恩賜”!正是那噎死老陳頭的毒糧!
劉宏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捧那陶罐,而是直接探入罐中,抓起了一把冰冷、粗糙、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黴米!沙礫硌著他的掌心,黴斑沾染了他蒼白的手指。
他高高舉起了這隻手!將那一把混雜著沙礫和黴斑的毒米,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列祖列宗的靈前,呈現在丹墀下所有官員、所有透過人牆縫隙望過來的災民眼前!
“列祖列宗在上!”劉宏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高亢、無比悲憤,如同受傷幼獸的嘶鳴,撕裂了剛剛沉寂的空氣,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力量,狠狠撞擊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睜開眼看看吧!這就是朕的子民賴以活命的‘賑糧’!這就是朕的‘恩澤’!沙礫黴米!奪命鴆毒!”
他的目光如同燃燒的冰,掃過丹墀下瞬間變得死寂、臉色慘白的群臣,最終定格在臉色灰敗、眼神怨毒的曹節身上,每一個字都如同從牙縫裡迸出的冰淩:
“朕今日在此立誓!此等惡米,此等蠹蟲,朕見一鬥,清一鬥!見一人——”
他的聲音陡然拔到最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響徹雲霄:
“殺一人!”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劉宏猛地將手中那把毒米狠狠摔向丹墀冰冷堅硬的金磚!同時,他另一隻手抓起那個沉重的粗陶罐子,用儘全身力氣,朝著丹墀下、曹節身前不遠處的空地,狠狠砸了下去!
“嘩啦——!!!”
刺耳的碎裂聲如同驚雷炸響!
陶罐四分五裂!裡麵灰黃發暗、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黴米混雜著沙礫,如同肮臟的噴泉,瞬間潑灑開來,濺得到處都是!甚至有幾粒帶著黴斑的米粒,直接崩濺到了曹節那身昂貴的素麻袍服下擺之上!
曹節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就想後退,臉色瞬間由鐵青轉為慘白!他看著濺落在自己衣袍上的汙穢,看著丹墀上少年天子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死死盯住自己的眼睛,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那目光裡的殺意,赤裸裸,毫不掩飾!
整個太廟前,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陶片碎裂的餘音和那散發著死亡黴味的米粒在冰冷的金磚上滾動的聲音。
劉宏砸碎了陶罐,看也不看那一片狼藉。他緩緩地、支撐著因為久跪和激憤而有些發麻的身體,在無數道震驚、敬畏、恐懼、狂熱交織的目光注視下,重新挺直了脊梁。
素麻粗服,赤足立於太廟丹墀的殘陶與毒米之間。
少年天子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種千鈞之重的力量,清晰地宣告:
“詔命既出,天地共鑒。自今日始,太倉儘開!宮苑罷修!凡朕之臣工,當體朕心,撫黎庶,清奸佞——還我大漢,一個朗朗乾坤!”
他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劍,掃過噤若寒蟬的群臣,掃過臉色灰敗的曹節,最終投向了神道儘頭,那片被災禍和希望同時籠罩的、廣袤而未知的天地。
“退——朝——!”
盧植高昂的聲音響起,為這場震撼人心的太廟請罪,畫上了一個餘音未絕的句號。
丹墀下,山呼萬歲之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洶湧澎湃,如同海嘯。無數官員激動得不能自已,仿佛看到了一個嶄新時代的曙光。
曹節在震耳欲聾的“萬歲”聲中,緩緩低下頭,掩蓋住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怨毒和驚懼。他彎下腰,動作僵硬地,試圖拂去濺落在自己素麻袍服下擺上的那幾粒肮臟的、帶著黴斑的粟米。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粗糙的顆粒時,他猛地一顫,仿佛被燙到了一般。
那幾粒米,如同燒紅的烙鐵,燙穿了他的袍服,更燙進了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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