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對著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癱軟在地的中書令厲聲喝道:
“擬詔!”
“即頒《屯田令》!”
“一、收冀州無主荒地、河灘淤地、及查實豪強非法侵吞之田地,統歸朝廷,設為‘屯田營’!”
“二、凡冀州流民,願入屯田營者,以戶授田!每戶男丁授田五十畝,女口三十畝!所授之地,十年之內,免賦稅徭役!”
“三、朝廷於各屯田營設‘勸農使’!由尚書台盧植總領!督造簡易屋舍,分發禦寒衣物!”
“四、官給耕牛、糧種、農具!耕牛按百戶一牛配給,糧種按授田畝數分發,農具由將作監統一調撥!”
“五、屯田所獲,除留足口糧、種子外,餘糧三成歸民,七成入官倉!待災荒平息,再行調整!”
“六、各郡縣駐軍,抽調精乾,入屯田營維持秩序,彈壓不法!膽敢煽動流民、破壞屯田者,立斬不赦!”
“此詔,明發天下!即刻執行!不得有誤!”
劉宏一口氣說完,胸膛劇烈起伏。他猛地轉過身,冰冷的目光再次掃過階下:“至於錢糧…”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大司農!”
曹嵩渾身一哆嗦,連滾爬爬地應道:“臣…臣在!”
“你給朕聽好了!”劉宏的聲音如同寒冰,“朕不管你是砸鍋賣鐵,還是去抄那些囤積居奇的蠹蟲的家!三日之內,給朕籌措出第一批糧種、耕牛的錢!籌不出來,你這顆腦袋,就先掛在洛陽城門上,給冀州的流民謝罪!”
“陛…陛下!”曹嵩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厥。
“還有你!少府!”劉宏的目光轉向少府卿,“宮中用度,減半!所有修繕營造,除屯田所需,一律暫停!省下的錢帛,全數撥給大司農!敢克扣一文,朕剮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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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府卿麵如死灰,撲倒在地:“臣…臣遵旨!”
劉宏不再理會他們,目光最後落在盧植身上。盧植早已熱淚盈眶,重重跪倒在地:“臣盧植!領旨!必不負陛下所托!必為三十萬流民,爭一條活路!”
“去!”劉宏大手一揮,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決斷,“帶上朕的旨意!帶上能調動的所有人手!去冀州!告訴那些在泥水裡等死的百姓!告訴他們——”
“朕的田,給他們種!”
“朕的牛,給他們使!”
“朕的糧種,給他們撒!”
“誰敢動他們的田,動他們的糧——”劉宏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宣誓,“朕就動誰的腦袋!”
“臣——領旨!”盧植的聲音哽咽,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重重叩首,起身,抓起那份沾著冀州泥濘的奏疏,如同捧著聖物,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德陽殿!背影決絕,帶著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悲壯!
劉宏看著盧植消失在殿門口,緩緩坐回龍椅。殿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隻有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他疲憊地閉上眼,手指用力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楊賜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嘴唇微微顫抖。他手中那柄溫潤的玉笏,不知何時,竟被他生生捏出了幾道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紋!他看著禦座上那個閉目養神的少年天子,渾濁的老眼中,驚駭褪去,隻剩下一種被徹底冒犯權威後的怨毒和一種山雨欲來的陰沉。
“陛下…聖明…”楊賜的聲音乾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他不再多言,深深一揖,轉身,在幾個心腹官員的簇擁下,步履沉重地朝殿外走去。那背影,如同一頭受傷後隱入叢林的猛虎,帶著刻骨的寒意。
劉宏依舊閉著眼,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直到楊賜等人的腳步聲消失在殿外,他才緩緩睜開眼。眼中沒有疲憊,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史阿。”他低聲喚道。
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史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階下:“屬下在。”
“楊司徒…今日氣色似乎不太好。”劉宏的聲音平淡無波,“你帶幾個‘無影衛’,替朕…去河間國楊賜老家,冀州大郡),‘慰問’一下他那位在老家‘頤養天年’的族叔楊彪。順便…看看楊氏在河間的田莊,有沒有被洪水衝垮。若有損失,朝廷…也好酌情撫恤。”
“喏!”史阿眼中精光一閃,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深意——名為撫恤,實為查探楊氏在冀州田產底細!他躬身領命,身影迅速消失。
劉宏獨自坐在空曠的大殿中,燈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拿起一份空白的田契樣式,指尖在“授田人”和“土地坐落”的位置緩緩劃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冀州的田,他給定了!
但這田契,最終會落在誰手裡?
那些泡在爛泥裡的流民?
還是…那些藏在深宅大院裡的“蠹蟲”?
這場關於土地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河間國,高陽城。
夜,漆黑如墨。暴雨初歇,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水腥氣和泥土氣息。
城郊,一處極其隱蔽、依山而建、守衛森嚴的巨大塢堡深處。
史阿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無聲息地潛行。他避開了巡邏的家兵,繞過了暗哨,最終潛入到塢堡最底層、一處由整塊青石砌成、厚重鐵門封鎖的地窖前。
特製的、帶有倒刺的精鋼撬棍無聲地嵌入鎖眼,史阿手腕猛地發力,配合著巧勁!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斷裂聲。
沉重的鐵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縫隙。
一股濃烈的、刺鼻的桐油氣味撲麵而來!
史阿閃身而入。
地窖內空間極大,點著幾盞昏暗的長明油燈。昏黃的燈光下,眼前的一幕,讓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史阿,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尖!
隻見地窖中央,並排擺放著十幾個巨大的、足以容納數人的——陶缸!
每一個陶缸裡,都盛滿了粘稠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深褐色桐油!
而就在那渾濁的油麵之下,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浸泡得發脹發白的——
是成千上萬張空白的田契!
田契的紙張在桐油裡吸飽了油分,變得半透明,邊緣卷曲,上麵“田畝坐落”、“四至”等關鍵位置,依舊空白一片!隻有那象征著所有權歸屬的“契主”位置,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尚未填寫的姓氏輪廓,在油光中若隱若現,如同鬼影!
十萬張?不!絕對不止!
史阿的目光掃過那十幾個巨大的油缸,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遍全身!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特製的炭筆和一小塊硝製過的羊皮,借著昏暗的燈光,飛快地將眼前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勾勒下來。
羊皮卷上,油缸猙獰,空白田契如同浸泡在屍油中的蛆蟲。
最後一筆落下,史阿的身影無聲地退入黑暗。
地窖厚重的鐵門,再次無聲地合攏。
隻留下那十幾缸沉默的桐油,和油缸裡浸泡著的、十萬張等待填上姓氏、便可瞬間吞噬無數“無主之地”的空白田契。
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正透過厚重的石壁,窺視著冀州那片飽受蹂躪、卻又即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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