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之首,三公之位。太尉劉矩、司徒袁隗、司空張濟張濟,曆史人物,非演義張濟),三人皆垂眸肅立,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劉矩微微顫抖的鳩杖,袁隗緊抿的嘴角,都泄露了他們內心的不平靜。皇帝通過這場大勝和封賞,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收攏兵權、掌控機要、扶植技術新貴,一步步削弱著他們這些傳統重臣的權柄和世家大族的影響力。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站在禦階旁側陰影裡的中常侍們。張讓、趙忠等人臉上堆著慣常的、近乎諂媚的笑容,仿佛與有榮焉。而站在最前方的曹節,那張敷著厚厚珍珠粉的臉,此刻卻如同刷了一層劣質的白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努力挺直腰板,維持著中常侍之首的威嚴,但寬大袍袖下緊握的拳頭,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皇甫嵩的兵權、盧植的近侍、陳墨的技術實權……這每一項封賞,都像是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苦心經營多年的權力根基上!尤其是聽到“將作大匠”四個字時,他眼角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仿佛被蠍子狠狠蜇了一口!丙字七庫……王三……曹安……這些名字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神經!
“臣等,恭賀陛下得此良臣猛將!天佑炎漢,國祚永昌!”短暫的沉寂後,以盧植為首,被擢升的幾人率先出列謝恩。隨即,殿內響起一片參差不齊的附和之聲。
劉宏的目光如同鷹隼,緩緩掃過殿下百官,將那些驚愕、羨慕、嫉妒、不安,尤其是曹節那強自鎮定的慘白,儘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有功必賞,乃國之常典。”劉宏的聲音平緩而威嚴,打破了殿內微妙的氣氛,“然,賞罰分明,方能砥礪臣節,激揚士氣。北疆之功已酬,然內省之務,刻不容緩。”他話鋒一轉,陡然變得冷冽,“近日,朕聞有宵小之徒,不思報國,反行通敵賣國之舉!私匿軍械,暗輸敵酋!此等行徑,形同叛逆,罪不容誅!”
轟!
如同平地驚雷!殿內瞬間死寂!連呼吸聲都似乎停滯了!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嚴厲指控驚呆了!通敵賣國?私匿軍械?暗輸敵酋?這罪名太大了!
曹節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由慘白瞬間轉為死灰!他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皇帝……竟然在此時此地,在封賞功臣的朝會上,直接掀開了這個蓋子?!
劉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掃過殿內,最終,似乎有意無意地,在曹節那張死灰般的臉上停頓了一瞬。這一瞬,如同萬年般漫長,讓曹節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盧植!”劉宏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
“臣在!”盧植立刻出列。
“朕命你,會同司隸校尉、廷尉,嚴查將作監丙字七號庫房軍械流失一案!凡有涉案官吏、工匠,無論職位高低,一經查實,嚴懲不貸!務必揪出幕後主使,追回流失軍械!不得徇私!”劉宏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眾人心頭,更如同喪鐘在曹節耳邊轟鳴!
“臣!遵旨!”盧植的聲音洪亮有力,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另,”劉宏的目光轉向一臉愕然的大司農曹嵩,“曹大司農。”
“臣……臣在!”曹嵩肥胖的身軀一顫,慌忙出列,額角滲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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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械物料,支用浩繁。自即日起,凡涉及羽林新軍、北軍五校及邊軍換裝之鐵料、皮革、筋角、木材等一應物料,由少府協同將作大匠陳墨,另立專庫,獨立核算!大司農府,隻需按需撥付錢款即可!務必確保物料精良,供應及時!若因物料短缺、粗劣而貽誤軍機,唯爾是問!”劉宏的旨意,如同釜底抽薪,直接將曹嵩對軍械物料的大部分掌控權剝奪,移交給了陳墨這個新晉的將作大匠和少府皇室財政管家)!
曹嵩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不敢反駁,隻能深深低下頭:“臣……遵旨……”聲音如同蚊蚋。他知道,這是皇帝對他以及他背後勢力的又一次精準打擊!陳墨……這個該死的匠人!
劉宏不再看曹嵩,目光重新投向殿外那片被陽光照亮的天空,仿佛在欣賞自己的傑作。封賞功臣,提拔心腹,震懾群臣,敲打外戚,當眾揭開軍械案一角,直指宦官核心!這一場朝會,他步步為營,落子如風,將勝利的果實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權力重構!
“退朝!”張讓尖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響起。
百官如同大夢初醒,懷著各異的心思,躬身行禮,緩緩退出德陽殿。曹節幾乎是被人攙扶著,才勉強站穩,腳步虛浮地隨著人流挪出殿門。殿外明媚的陽光照在他慘白如紙的臉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隻有刺骨的冰寒。
南宮深處,靠近西宮牆的一角。這裡遠離中樞殿閣的莊嚴肅穆,空氣中彌漫著新翻泥土、木材和汗水的氣息。一片巨大的空地正在被平整,夯土機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力士們喊著號子,將一根根粗大的梁木架設起來。這裡是新劃定的“虎賁羽林”營區。
新晉的羽林中郎將皇甫嵩,並未身著官袍,而是一身利落的戎裝,外罩半身皮甲。他如同巡視自己領地頭狼,在嘈雜的工地邊緣大步行走,濃眉下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處正在搭建的營房、校場和武庫地基。擴編至三千人的虎賁羽林,需要更大的空間,更完善的設施。他身後跟著幾名同樣戎裝的羽林新軍軍官,個個挺胸抬頭,臉上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和昂揚的銳氣。
“此處,設為弩兵營區!需靠近武庫,方便取用箭矢器械!”皇甫嵩指著一片正在開挖地基的區域,聲音洪亮,“營房需寬敞,通風要好!腰張弩的保養擦拭,馬虎不得!”
“諾!”負責營建的工官連忙記錄。
“那邊,騎兵營馬廄!排水溝給老子挖深挖寬!戰馬是袍澤兄弟,伺候不好,老子唯你是問!”皇甫嵩又指向另一片區域。
“將軍放心!一定按最高標準!”
“校場!給老子再擴五十步!跑馬、衝陣、步騎合練,地方小了施展不開!”皇甫嵩的規劃雷厲風行,處處體現著實戰需求。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匆匆跑來,在皇甫嵩耳邊低語了幾句。皇甫嵩濃眉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對身邊軍官吩咐道:“你們繼續盯著,按圖施工,不得有誤!”說完,轉身大步朝營區外走去。
在營區與南宮舊庫房交界處的一片僻靜樹蔭下,陳墨正背對著喧鬨的工地,低頭看著手中展開的一卷泛黃的庫房布局圖。他新晉將作大匠,總領百工,第一把火,自然要燒向自己掌控的核心——將作監所屬的龐大庫區。
聽到腳步聲,陳墨抬起頭。皇甫嵩魁梧的身影已到近前。
“皇甫將軍。”陳墨微微頷首。
“陳大匠。”皇甫嵩抱拳還禮,臉上帶著一絲難得的、對技術人才的敬重,“找某何事?可是新甲胄或弩機有了眉目?”他以為陳墨是為軍械改良之事找他商議。
陳墨搖了搖頭,目光沉靜。他指了指手中輿圖上一個被朱筆重重圈出的位置——丙字七號庫房。“將軍請看此處。”
皇甫嵩湊近一看,丙字七庫?這不正是盧植正在嚴查的軍械流失案的核心地點嗎?
陳墨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技術官僚特有的冷靜:“下官奉旨徹查琉璃鏡筒及那灰白粉末之餘,亦調閱了丙字七庫近三年的所有物料進出、匠作記錄。發現除盧尚書所查之三棱箭簇外,該庫近半年內,有十七次‘報損’記錄異常。所報損之物,皆為鍛造精鐵箭頭、甲片所需的‘硼砂’助熔劑)、‘石脂’石油早期稱呼,用於淬火)等物。其報損數量,遠超實際工藝所需。”
皇甫嵩眉頭緊鎖:“這有何蹊蹺?匠作監貪墨物料,中飽私囊,也是常事。”他更關心的是直接流出的武器。
陳墨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若僅是貪墨,報損些銅鐵、皮革更易出手。為何獨獨盯著這些不起眼的輔料?尤其是‘石脂’,此物粘稠味重,除淬火外,民間用途極少,銷贓不易。且,”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下官在丙字七庫角落一處廢棄的淬火池底,刮得少許殘渣,其色黑褐,其味……與下官在琉璃鏡筒內發現的灰白粉末燃燒後之焦味,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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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的瞳孔驟然收縮!軍械流失案,竟與那詭異的琉璃鏡筒扯上了關係?那些被異常報損的輔料,難道是用來製作那種灰白粉末的?這背後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這已不僅僅是通敵賣軍械,更可能牽扯到某種隱秘的、危險的技藝!
“此事……”皇甫嵩剛開口。
“將軍!”又一名親兵神色慌張地狂奔而來,打斷了皇甫嵩的話。親兵衝到近前,甚至顧不上行禮,急聲道:“將軍!出事了!奉盧尚書命監視將作監右丞曹安的暗哨回報……曹安……一個時辰前,在其府邸書房內……懸梁自儘了!現場……發現一封……認罪血書!承認其貪墨物料,私售箭簇……但……隻字未提硼砂、石脂之事,更未攀扯他人!”
皇甫嵩和陳墨的臉色同時一變!
自儘?血書?認罪?還隻認了最表層的貪墨軍械之罪?這分明是斷尾求生!是丟車保帥!幕後之人,下手好快!好狠!
皇甫嵩猛地看向陳墨,眼中寒光爆射:“陳大匠,你發現的那些東西……務必守口如瓶!暗中追查!某這邊,立刻加派人手,盯死所有與曹安、丙字七庫有過接觸的活口!尤其是那些可能接觸過‘硼砂’、‘石脂’的工匠和庫吏!一個都不能放過!”一股肅殺之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陳墨重重點頭,將手中庫房圖緊緊卷起。陽光穿過樹蔭,在他沉靜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也映照著他眼中那份對技術和真相的執著。丙字七庫的秘密,遠未終結。而南宮深處,那片正在拔地而起、象征著皇權新銳力量的虎賁羽林營區旁,舊庫房的陰影裡,仿佛有更加濃重的黑暗,在無聲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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