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公…”另一個小宦官麵露難色,“如今…如今滿城都在傳唱,若大肆抓捕,隻怕…隻怕會激起民變啊…而且,陛下剛因日食下詔要修德省刑,我們這般…”
蹇碩的話噎在喉嚨裡,臉色憋得通紅。是啊,陛下剛剛下詔,自己就大肆抓人,豈不是公然抗旨?可不抓,難道就任由這誹謗的流言蔓延?
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寒意。對手這一招,太狠了!簡直是把他們放在火上烤!
……
溫室殿內,劉宏正在聽呂強的低聲稟報。
“…城西、南市、閭巷,童謠已廣為流傳。蹇碩今日抓捕了數十人,多是小兒與貧民,已引得怨聲載道。”呂強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快意,也有一絲擔憂,“陛下,蹇碩手段酷烈,是否…”
“讓他抓。”劉宏淡淡道,手中把玩著一枚玉玨,“他抓得越狠,民間積怨就越深,童謠傳得就越廣。人們不敢明著唱,暗地裡會記得更牢。”他抬起眼,“咱們的人,都沒留下痕跡吧?”
“陛下放心。”呂強篤定地說,“找的都是外地流民、孤寡老人,給足銀錢,唱完即走,此刻早已離京。即便蹇碩抓到一兩個,也絕對查不到宮中。”他頓了頓,補充道,“隻是…童謠雖已傳開,但其意隱晦,恐百姓未必能立刻領悟其中深意,指向曹節等人。”
劉宏微微一笑,那笑容裡有著超越年齡的深沉:“火已經點起來了,還怕燒不旺嗎?百姓現在或許隻是覺得古怪、順口,甚至不明所以。但猜疑的種子已經種下。隻差…”
他話音未落,一名小黃門急匆匆殿外稟報:“陛下,尚書盧植、禦史中丞陳翔於殿外求見,言有要事奏稟!”
劉宏與呂強對視一眼,眼中皆閃過一絲了然。
“宣。”
盧植與陳翔快步進殿,神色激動中帶著凝重。行禮之後,盧植率先開口,聲音因急切而略顯高昂:“陛下!今日市井之間,忽有怪異童謠流傳,詞句雖俚俗,然其意深長!臣等細思之,其‘日頭落’、‘分不著’,豈非暗指日食之異與民不聊生?其‘狐鑽洞’、‘鼠打窩’,‘肥流油’,分明影射盤踞朝堂、貪斂無度之奸佞!此實為民心之所向,天意之彰顯!陛下不可不察!”
陳翔也緊接著奏道:“陛下!如今宦官蹇碩竟無視陛下省刑之詔,公然派遣緹騎,於市井之中大肆抓捕傳唱童謠之幼童貧民,杖責囚禁,怨聲載道!此非但無法止謗,反而坐實其心虛殘暴!請陛下即刻下詔,製止蹇碩惡行,並順應天意民心,徹查童謠所指之貪腐壅蔽!”
劉宏靜靜地聽著,臉上適時地露出震驚、沉思、繼而恍然憤怒的神情。
“竟有此事?!”他猛地站起身,“童謠…朕亦有耳聞,隻當是小兒胡言,未曾深想…經二位愛卿點撥,細思極恐!蹇碩安敢如此!呂強!”
“老奴在。”
“即刻傳朕口諭,斥責蹇碩,命其立即釋放所拘人等,不得再行擾民之舉!違者重懲!”
“是!”呂強躬身領命,快步離去。
劉宏看向盧植和陳翔,沉痛道:“若非二位愛卿,朕幾被蒙蔽!天意民心,竟以如此方式呈於朕前…朕已知之矣。”
盧植與陳翔激動得熱淚盈眶,深深拜伏:“陛下聖明!”
他們相信,這位少年天子終於徹底看清了閹黨的醜惡麵目,並決定聽從民意。他們仿佛看到了中興的曙光。
然而,他們看不到,在天子那沉痛憤怒的表情之下,是絕對的冷靜與掌控。火候已到,清流這把最鋒利的刀,已經被他成功地引向了預定的目標。
童謠的種子,經過清流大臣們這番“解讀”和“認證”,終於在所有聽聞者心中徹底生根發芽,長出了明確的指向——中常侍曹節,及其黨羽!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了皇宮。
蹇碩接到口諭,臉色鐵青,卻不得不咬牙放人。
而被釋放的百姓們,相互攙扶著,帶著傷痛和恐懼,也將天子的“仁慈”與蹇碩的“殘暴”、以及那已被“官方認證”的童謠寓意,更深更牢地刻在了心底,帶回了洛陽的每一個角落。
夜幕降臨,洛陽城華燈初上,但那一聲聲或清晰、或含糊的童謠,卻仿佛鑽出了緊閉的門窗,在街巷的陰影裡、在冰冷的夜風中,低低地、執著地回蕩著,如同無數幽靈的絮語,彙聚成一股令權閹們坐立不安的洪流。
這洪流,正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洶湧。
曹節坐在府邸中,聽著心腹彙報市井情形和蹇碩被斥責的消息,臉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手中的玉如意幾乎被他捏碎。
他猛地將玉如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查!給我不計一切代價地查!”他低吼著,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到底是誰!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他隱隱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收緊,而對手的手段,刁鑽、狠辣、精準,完全超出了他過往的政治經驗。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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