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返回自己的學舍,而是徑直跑向了另一處更為清雅的獨立小院——那是“白茅”,賈彪的住所。
賈彪正因日間與郭泰的爭執而心煩意亂,在院中獨自踱步。見這學生氣喘籲籲、滿臉通紅地闖入,不由皺眉:“子謙,何事如此驚慌?”
那名叫子謙的學生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賈…賈兄!你看!我在…在坊間廢稿中偶得此物!”他慌忙將懷中緊抱的簡牘遞上。
賈彪疑惑地接過,解開青布,展開簡牘。起初隻是隨意瀏覽,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牢牢吸住,臉色從疑惑變為驚訝,再從驚訝變為極度震驚和狂喜!
“這…這是…”他手指顫抖地撫過上麵的朱批,“引《白虎通》‘誅不避親戚’以斥群小,借‘天降災異以警人君’而諫君王…句句不離經典,卻又句句直指當下!妙!妙啊!這才是正理!這才是應對今日局麵的堂堂正正之師!遠比郭泰那般空喊口號、徒逞血氣高明!”
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灼:“此物從何而來?”
“就…就在書坊那堆廢稿裡,像是誰抄錄批注後不慎遺落或丟棄的…”子謙激動地說,“賈兄,若以此義為根基,駁斥那張鈞‘天象無稽’的謬論,豈非正中要害?既可闡明吾等忠君愛國之誌,又可避開‘非議朝政’之嫌,一切皆本於聖賢經義!”
賈彪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激動,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來回疾走幾步,猛地停下:“不錯!此言大善!非但要駁斥張鈞,更要將此義弘揚於太學!讓諸生皆知,吾輩所求,非是犯上作亂,乃是尊君父,清君側,順天應人!”
他緊緊攥住那卷簡牘,仿佛握住了一把無形的利劍。“子謙,你立刻去尋幾位信得過的同窗,將此卷內容悄悄抄錄數份。記住,絕不可說是外間得來,隻說是你我近日研讀《白虎通》,偶有所得,切磋而成!明白嗎?”
子謙重重點頭:“明白!小弟這就去辦!”
賈彪看著子謙匆匆離去的背影,再次低頭看向手中的簡牘,目光變得深邃起來。這真是偶然嗎?在這風口浪尖,如此恰如其分、直指關鍵的“經義闡釋”,竟會出現在一堆廢稿之中?
他並非郭泰那等單純熱血的青年,心中瞬間閃過諸多疑慮。但無論這卷簡牘來自何處,其觀點都完美契合了他的想法,甚至比他所能想到的更加周密、有力!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或許…真是天意?
他不再深思,無論是天意還是其他,這柄“劍”,他賈彪用定了!
……
翌日,太學內的辯論風向悄然開始轉變。
當張鈞等人再次陰陽怪氣地嘲諷天象讖語乃“無稽之談”、“小人構陷”時,賈彪並未像往日那樣與之陷入情緒化的爭吵,而是冷靜地引經據典。
他從《白虎通義·天地篇》談起,闡述“天人感應”之理,又引《五行篇》論說災異乃“天誡人君”,語氣平和卻邏輯嚴密。最後,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張鈞等人,聲音陡然提高,義正詞嚴:
“故今日之異,非是無稽,實乃上天仁愛陛下,示警於朝堂!吾等臣子,見天誡而不知勸諫君父修德省刑,反而一味諱疾忌醫,甚至誣指忠言為構陷,此豈非蒙蔽聖聽,陷君父於不義?此等行徑,與《白虎通》所斥‘蔽賢’、‘欺君’之奸佞何異?!爾等日日誦讀聖賢書,莫非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這一番言論,全然基於官方認可的經義典範,堂堂正正,氣勢磅礴,既扞衛了天子尊嚴,又將矛頭精準指向“蒙蔽聖聽”的奸佞,噎得張鈞等人麵紅耳赤,一時竟難以反駁!
支持賈彪的太學生們頓時覺得揚眉吐氣,紛紛出言附和,引述賈彪所“悟”出的新論點,與閹黨子弟展開新一輪的論戰。這一次,他們顯得更有底氣,更有理據。
郭泰在一旁聽著,雖然覺得賈彪所言略顯保守,不夠痛快,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番道理確實更能站得住腳,更能爭取中間派的太學生。他看向賈彪的目光,少了幾分昨日的不屑,多了幾分深思。
盧植派出的那名青年學子,依舊混在人群之中,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看到賈彪成功地將陛下提供的“彈藥”打了出去,並且效果顯著,他微微點了點頭,悄然後退,準備將情況回報。
而在不遠處的一座閣樓上,窗戶微微開啟一道縫隙。
曹節的心腹,小黃門左豐,正眯著眼睛,陰冷地注視著下方石經碑林間再度變得激烈的辯論。尤其是聽到賈彪那番基於《白虎通義》的新穎而犀利的言論時,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賈彪…”左豐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他何時變得如此…能言善辯了?這套說辭…倒像是專門練過來對付咱們的?”
他總覺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背後,似乎藏著點什麼。他默默記下了那幾個表現格外搶眼、不斷重複和發揮賈彪觀點的太學生名字。
“得稟報乾爹…”左豐輕輕合上窗縫,身影消失在閣樓的陰影裡,“這些讀死書的酸子,怕是背後有人指點…”
風向已然因那卷神秘的簡牘而悄然轉變,但暗中的較量,卻因此變得更加微妙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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