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城,這座塞外重鎮,在深秋的寒風中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盛會。與美稷王庭的匈奴風格不同,定襄是漢家城池,磚石結構的城牆巍然矗立,此刻更是旌旗招展,漢字龍旗與各色歸附胡部的旗幟交錯林立,在蒼茫的天際下獵獵作響。城門口,甲胄鮮明的漢軍士卒持戟肅立,眼神銳利,無聲地展示著帝國的武威與秩序。
城內最大的校場已被臨時改造成會盟之地,高台搭建,鋪著紅色的氈毯,四周篝火熊熊,驅散著寒意。來自草原各部的首領、王公們,穿著各自最華貴的皮裘,佩戴著象征權力的骨飾和金器,在漢軍禮官的引導下,依次入場。他們的神情複雜,交織著對漢軍兵威的敬畏、對未來的忐忑,以及一絲對可能獲得好處的期待。
劉宏端坐於高台主位,身著莊重的玄色冕服,通天冠下的麵容平靜無波,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台下這些草原上的梟雄。他深知,陰山一戰和箭書攻心,隻是打掉了檀石槐的囂張氣焰和部分軍心,但要真正瓦解鮮卑的勢力,光靠武力遠遠不夠。必須將這些仍在觀望、甚至暗中與檀石槐藕斷絲連的部落,徹底拉攏過來,從根源上孤立那個北逃的敵人。
盧植與皇甫嵩分坐兩側,一文一武,氣場沉凝。段熲則按劍立於台下,如同一尊門神,他淩厲的目光讓一些本就心懷鬼胎的部落首領不敢直視。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這是大國威儀與強盛軍力共同鑄就的氛圍。
“烏桓大人峭王,率部覲見大漢皇帝陛下——!”
“南匈奴右賢王呼廚泉,覲見陛下——!”
“鮮卑東部素利部落大人,覲見——!”
“夫餘國使者……”
“高句麗……”
隨著禮官一聲聲悠長的唱喏,各方勢力的代表依次上前,向高台上的劉宏行跪拜之禮。場麵宏大,秩序井然,展現著漢帝國在東北亞無可爭議的霸主地位。
劉宏微微頷首,算是回禮,目光卻在這些首領的臉上細細逡巡。他看到了烏桓峭王眼中精明的算計,看到了南匈奴呼廚泉代表其兄羌渠單於前來)那份刻意表現的恭順下的審慎,也看到了鮮卑素利等部落大人那難以掩飾的惶恐與搖擺——他們既怕漢軍的報複,又擔心徹底背叛檀石槐會引來清算。
“諸位首領、使者,遠來辛苦。”劉宏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遍全場,“今日朕召諸位於此,非為耀武,實為共商邊塞安寧、各族生息之大計。”
他開門見山,直接點明了主題,也讓台下所有胡酋的心都提了起來。
盛大的宴會隨即開始。烤得金黃流油的全羊,大壇醇美的美酒,各種中原的精美糕點、果品被源源不斷地送了上來。漢家宮廷樂師奏起雅樂,雖與草原風格迥異,卻自有一種莊重恢弘的氣度。
酒過三巡,氣氛稍微活絡了一些。劉宏看準時機,開始了今日的重頭戲——封賞。
盧植手持詔書,上前一步,朗聲宣讀:
“烏桓大人峭王,深明大義,率先歸附,助王師,穩邊陲,功在社稷!特冊封為‘率眾王’,賜金印紫綬,賞黃金五百斤,錦帛兩千匹,許於上穀郡互市!”
峭王聞言,大喜過望,連忙離席跪拜,用略顯生硬的漢語高聲道:“臣,謝陛下隆恩!烏桓部眾,永為大漢藩籬,誓死效忠陛下!”他得到的不僅是虛名,更是實實在在的貿易特權,這對他部落的發展至關重要。
“南匈奴右賢王呼廚泉,恪守盟約,助守邊塞,忠謹可嘉!加封‘安北侯’,賞黃金三百斤,錦帛千五百匹,美稷互市份額增加三成!”
呼廚泉也趕緊出列謝恩,心中暗自鬆了口氣,漢帝並未因之前南匈奴的搖擺而秋後算賬,反而增加了好處,這讓他安心不少。
接著,盧植又宣讀了對其他一些較小部落首領的封賞,或為“歸義侯”,或為“順義王”,皆有相應的金帛賞賜和互市許可。這些部落首領原本惴惴不安,此刻見不僅無事,反而得了封賞和通商之利,無不感激涕零,紛紛表忠心,痛斥檀石槐的暴虐,歌頌大漢皇帝的天恩。
整個會場的氣氛,開始從最初的緊張壓抑,轉向一種熱烈而恭順的氛圍。漢帝的慷慨和“既往不咎”的態度,極大地安撫了這些草原首領的心。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被這表麵的和諧所迷惑。當封賞進行到那些原本依附檀石槐較緊、如今見風使舵前來歸附的鮮卑部落時,劉宏的語氣雖然依舊平和,但話中的分量卻陡然加重。
“鮮卑素利部落大人,”劉宏的目光落在那個身材矮壯、眼神閃爍的部落首領身上,“爾部先前追隨檀石槐,屢犯邊塞,本屬罪不容誅。”
素利大人嚇得臉色一白,手中的金杯差點掉落。
“然,”劉宏話鋒一轉,“念爾能迷途知返,率先來歸,朕便網開一麵。賜爾‘歸義侯’爵,賞金百斤,帛五百匹。”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素利這才緩過氣來,連忙叩首謝恩,後背已被冷汗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