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這才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太傅亦是心係國事,偶發感慨,何罪之有?隻是今日乃慶功喜宴,那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他輕描淡寫地將這一頁翻過,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刀光劍影從未發生。
“陛下聖明。”袁隗順勢下台,退回自己的座位。
然而,種子一旦播下,便會在合適的土壤裡生根發芽。
袁隗退回後不久,又一位官員站了起來,是光祿勳楊彪,亦是弘農楊氏的領袖。他笑著向皇甫嵩敬酒:“皇甫公此番平定黃巾,用兵如神,麾下將士用命,可謂如臂使指。聽聞在冀州時,軍中隻知皇甫公將令,不知……嗬嗬,可見皇甫公治軍之嚴,威望之重啊!”
這話聽起來依然是讚美,但“軍中隻知皇甫公將令”這幾個字,卻像一根毒刺,精準地紮向了劉宏最在意的地方——軍隊的絕對控製權。
皇甫嵩臉色一變,立刻起身,肅然道:“楊光祿謬讚!嵩麾下每一將士,皆是大漢之卒,陛下之兵!嵩一切行止,皆奉陛下詔令,豈敢有絲毫專權?此等言語,萬不可再言!”他語氣嚴厲,甚至帶著一絲惶恐,目光下意識地瞟向禦座。
劉宏臉上依舊掛著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甚至對著皇甫嵩舉了舉杯,示意他放鬆:“義真不必緊張,楊卿也是讚你治軍有方。朕,自然是信你的。”
他說的雲淡風輕,但“自然是信你的”這幾個字,聽在有心人耳中,卻仿佛帶著千鈞之重。
緊接著,又有幾位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員,或是舉杯敬酒,或是借題發揮,言語之間,總是不經意地強調著皇甫嵩、盧植在軍中和士林中的巨大影響力,暗示著他們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其勢力盤根錯節。
“盧司空門下英才輩出,此番隨軍參謀者,多出其門下,可謂桃李滿軍營啊!”
“皇甫太尉舊部,如今多任邊郡要職,扞衛疆土,功不可沒。”
這些話語,如同綿綿細雨,看似無害,卻一點點地浸潤著宴會的氣氛。每一次“不經意”的提及,都像在劉宏心中那根名為“猜忌”的弦上,輕輕撥動一下。
曹操坐在席間,悶頭喝酒,眼神卻銳利地掃過那些看似熱情洋溢,實則包藏禍心的麵孔。他心中雪亮,這些舊士族,因皇帝的新政觸及了他們的根本利益,如今便想借著皇甫嵩、盧植功高震主這股東風,來離間君臣,打壓皇權,最好能引發內鬥,他們好從中漁利。
他看了一眼禦座上的劉宏,見皇帝始終麵含微笑,對所有的讚美和“提醒”都照單全收,不時還與身旁的荀彧低聲交談兩句,似乎全然未受影響。
但曹操知道,這位年輕的陛下,心思深似海。他越是這樣平靜,越是可怕。
皇甫嵩和盧植,此刻已是如坐針氈。麵前的珍饈美酒失去了滋味,周圍的歡聲笑語變得刺耳。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們推向風口浪尖。他們一再起身,謙遜地表示功勞歸於陛下和將士,試圖化解那些綿裡藏針的話語,但效果甚微。
盛宴依舊,歌舞升平。
可在這一派和諧的表象之下,權力的暗流已然開始洶湧碰撞。舊士族利用“功高震主”這把軟刀子,發起了第一輪試探性的進攻。
劉宏高踞禦座,接受著萬邦來朝般的祝賀,目光偶爾與下首的皇甫嵩、盧植相遇,皆是溫和勉勵。
然而,在他平靜的眼眸深處,一絲冰冷的決斷,正在緩緩凝聚。
宴會接近尾聲,劉宏似乎有些倦了,他揮了揮手,示意樂舞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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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於禦座之上。
劉宏緩緩起身,群臣也隨之起立。
他環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在皇甫嵩和盧植身上,溫言道:“義真,子乾,連日勞頓,早些回府歇息吧。三日後大朝,再議具體封賞細則。”
“臣等遵旨,謝陛下體恤!”皇甫嵩與盧植躬身應道,心中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又懸起了一塊石頭。
劉宏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在內侍的簇擁下,轉身離開了未央宮前殿。
皇帝一走,宴會的氣氛頓時鬆弛下來,但也多了幾分詭異的微妙。眾人紛紛向皇甫嵩和盧植道賀,但眼神中的含義,卻複雜難辨。
曹操走到荀彧身邊,壓低聲音:“文若,今日這宴,可是鴻門宴啊。”
荀彧望著劉宏離去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樹欲靜而風不止。陛下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而已經走出殿門的劉宏,在步入輦車之前,腳步微微一頓,回頭看了一眼那依舊燈火通明的未央宮。
秋夜的寒風吹動他額前的碎發,他的眼神在宮燈的映照下,幽深如古井寒潭。
“擎天之柱……固然好,”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但若這柱子,遮住了天光,讓人隻知柱,不知天……”
後麵的話,消散在了風裡。
但那股森然的冷意,卻仿佛凝固在了未央宮外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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