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沒有說話,他站起身,在龍案後踱了兩步。腦海中飛速閃過幾個名字:皇甫嵩?威望足夠,但已明升暗降調入中樞,不宜再外放掌兵。其他的北疆舊將?或多或少都與段熲有香火情緣,或是與當地豪強、士族關係密切,用之,恐形成新的尾大不掉之勢。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殿角那幅巨大的《大漢北疆坤輿圖》上,落在了陰館城的位置。
“段公忠勇,功在社稷。傳朕旨意,”劉宏停下腳步,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追贈段熲為車騎將軍,諡號‘剛侯’,以國公之禮厚葬,其子襲爵,加封食邑。命雁門郡守妥善料理後事,北疆各軍,皆需遣使吊唁。”
這是對功臣的哀榮,必須要給,而且要給足,以安軍心,以示皇恩。
然後,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看向荀彧和盧植:“至於使匈奴中郎將一職……”
荀彧和盧植都屏息凝神,知道最關鍵的決定要來了。
“朕意已決,”劉宏的聲音斬釘截鐵,“擢升講武堂第一期甲等學員,原羽林中郎將,呂布為使匈奴中郎將,假節,總領並州北疆諸軍事,即刻赴任,不得延誤!”
“呂布?”
荀彧和盧植幾乎同時一怔。這個選擇,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呂布,五原郡九原縣人,標準的邊地出身,弓馬嫻熟,勇武冠絕三軍,在講武堂初立時便被皇帝親自點名送入,並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更重要的是,他出身寒微,在朝中毫無根基,其崛起完全依賴於皇帝的賞識和講武堂的體係。將他放在北疆,既能憑借其勇武震懾胡人,又因其缺乏背景而必須緊緊依靠皇權,是執行皇帝“強乾弱枝”、推進軍隊新老交替的絕佳人選。
然而,盧植眉頭微蹙,還是提出了疑慮:“陛下,呂奉先勇則勇矣,然其性情……是否過於驕悍?且資曆尚淺,驟登高位,恐難以服眾,尤其是段熲將軍留下的那些驕兵悍將……”
“正因其資曆尚淺,朕才要用他!”劉宏打斷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段熲舊部,多是百戰老兵,悍勇有餘,而紀律不足,甚至不乏居功自傲者。若再派一資深老將,難免陷入人情網羅,或與之同流,或難以駕馭。呂布不同,他無牽無掛,隻知忠於朕命!朕要他去做的事,就是去立威,去整肅!用他這把快刀,去斬斷北疆軍中可能存在的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將那裡的軍隊,徹底打上朕的烙印!”
他看向荀彧:“文若,你以為如何?”
荀彧沉吟片刻,拱手道:“陛下聖明。呂奉先確為利刃。然,正如盧公所慮,需防其過剛易折。臣建議,可同時選派一兩位沉穩乾練、精通胡務的文官或中級將領為其副貳,如原護烏桓校尉麾下的司馬,或是從尚書台選派能吏,佐理政務,平衡軍務,並……時時規勸,密報情形。”
劉宏點了點頭,荀彧的考慮更為周全。“準。此事由尚書台會同樞密院即刻辦理,人選由文若與皇甫嵩議定。旨意即刻下達,命呂布三日內交接洛陽軍務,率本部一千精銳,並攜帶朕的手諭,火速北上陰館!”
他頓了頓,補充道:“再傳密旨與雁門監軍禦史及朕之暗行,令他們全力配合呂布,但有陽奉陰違、煽動軍心、阻礙交接者,無論官職高低,背景如何,呂布可憑朕所假之節,先行處置,後再奏報!”
這最後一句,殺伐之氣凜然,意味著劉宏已經做好了在北疆進行一場人事清洗的準備。他要的,不是一個維持現狀的北疆,而是一個徹底煥然一新、如臂使指的北疆。
旨意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從南宮傳出。整個洛陽的權貴圈子,再次因為皇帝的雷厲風行而震動。
段熲病逝的消息尚未完全傳開,接替者的人選和那隱含鐵血的密旨內容,卻已如同暗流,在特定的圈子裡激蕩。許多人都在咀嚼著“呂布”這個名字,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皇帝堅定不移推進軍隊年輕化、中央化的決心。
正在府中“養病”的袁隗,聽到這個消息後,久久沉默,最終隻是對心腹長歎一聲:“陛下……這是要連根拔起啊。段紀明段熲字)這一去,北疆,要變天了。”
而剛剛被皇帝安撫過、還在琢磨如何“安分守己”的大將軍何進,聞訊後更是暗自慶幸自己之前的選擇。連段熲這樣的悍將留下的基業,皇帝都能如此毫不猶豫地動手整頓,更何況是他?
與此同時,在北軍校場剛剛操練完畢的呂布,接到了宮中內侍送來的任命詔書和兵符節杖時,這個一向桀驁的並州漢子,也愣住了片刻。隨即,他猛地單膝跪地,向著皇宮的方向,重重叩首,虎目中閃爍著激動與狂熱的光芒。
“臣呂布,領旨謝恩!必不負陛下重托,定教北疆胡虜,聞我呂布之名而膽寒!”
他知道,這是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更是皇帝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他這把刀,終於有了儘情揮砍的戰場。
夜色再次降臨洛陽。劉宏站在宮闕的高處,遙望北方。段熲的死,讓他痛失一臂,但也給了他一個徹底重塑北疆軍事格局的絕佳契機。呂布,會是他插入北疆的一顆成功棋子嗎?那些盤踞地方的勢力,那些軍中的驕兵悍將,會甘心接受一個空降的、資曆淺薄的年輕將領嗎?
北疆的風,似乎更緊了。那裡麵,不僅帶著寒意,更帶著一絲血腥與未知。劉宏知道,他下的這步棋,風險與機遇並存。而結果,將直接影響他後續整個“乾坤獨斷”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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