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冶鐵坊行物勒工名_重生漢靈帝:開局斬十常侍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42章 冶鐵坊行物勒工名(1 / 2)

臘月二十三,小年。

宜陽鐵官坊的三十座冶鐵爐,在黎明前最冷的時刻點起了火。鼓風囊的喘息聲像巨獸的呼吸,此起彼伏,在群山環抱的穀地中回蕩。爐口噴出的烈焰把半個天空映成暗紅色,鐵腥味混著煤煙,隨著晨風飄出十裡。

這裡是司隸地區最大的官營冶鐵坊,隸屬大司農將作監,有匠戶八百,徒隸三千,年產鐵器百萬斤。從北軍將士手中的環首刀,到農戶田間的犁鏵鋤頭,再到洛陽東西市流通的鐵錢,都從這裡流出。

“都聽好了!”

坊正老吳站在最高的三號爐前,扯著被爐火烤了三十年的破鑼嗓子。他是個五十多歲的黑瘦漢子,左臂比右臂粗一圈——那是三十年掄錘打鐵留下的印記。此刻他手裡舉著一塊木牌,牌上貼著一張嶄新的告示。

三百多個光著膀子、滿身煤灰的鐵匠圍在爐前,汗水順著脊梁溝往下淌,在火光中亮晶晶的。

“朝廷新令!”老吳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來,“從今日起,所有鐵器出爐,必須戳印!工匠印、監造印、鐵官印,三印齊全,才能出坊!”

人群一陣騷動。

“戳印?往哪兒戳?”

“往鐵器上!刀背、犁鏵背麵、鐵鍋底下——凡是能找著地方,都得戳!”老吳把告示翻過來,上麵畫著幾種戳印的樣式:工匠印是小方形,刻工匠姓名和籍貫;監造印是圓形,刻監造吏姓名和官職;鐵官印是方形,刻“宜陽鐵官”和年份。

“每件都得戳?”一個年輕鐵匠喊道,“吳頭兒,咱們一天出幾千件,一件件戳,那得戳到什麼時候?”

“戳到什麼時候也得戳!”老吳瞪眼,“這是朝廷的規矩!陳大匠親自下的令!”

陳大匠就是陳墨。將作大匠,關內侯,如今掌管天下工造之事。在宜陽鐵官坊,這個名字比聖旨還好使——因為陳墨自己就是匠人出身,他懂爐火,懂鐵水,懂怎麼把一塊鐵百煉成鋼。坊裡的老師傅提起他,都說“那是真懂行的”。

“戳就戳吧,”另一個老鐵匠悶聲道,“可這戳印……是啥意思?”

“質量追溯!”老吳念著告示上的詞,雖然他自己也不太懂,“就是說,以後哪件鐵器出了毛病——刀斷了,犁裂了,鍋漏了——順著印子,就能找到是誰造的、誰驗的、哪兒出的。該誰的責任,誰擔!”

這話一出,人群徹底炸了鍋。

“擔責任?憑啥?”

“就是!鐵器這玩意兒,出爐那會兒好好的,用著用著斷了裂了,那能怪咱們?”

“萬一遇上不會使的,拿菜刀砍石頭,崩了刃也算咱們的?”

“安靜!”老吳重重一腳踹在旁邊的廢鐵堆上,哐當一聲巨響,“嚷嚷什麼?這是朝廷的令!不是跟你們商量!”

他環視眾人,聲音壓低了些,但更狠:“告訴你們,這新令,陳大匠在洛陽已經試行了三個月。將作監下屬的十二個工坊,全部實行。宜陽是第一批推行的鐵官坊——為啥挑咱們?因為咱們產量最大,出的東西最多!”

老鐵匠們互相看看,都不說話了。

他們是老匠戶,世代吃這碗飯,知道輕重。朝廷真要推的令,躲不過去。

“戳印的工具,晌午就能送到。”老吳繼續道,“每人一套,刻著自己名字的鋼戳。記住了,戳印的時候,鐵器溫度要合適——太熱,印子糊;太冷,戳不進去。位置要統一,字跡要清晰。誰要是糊弄……”

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塊鐵牌。

鐵牌巴掌大小,正麵刻著一個“劣”字,背麵刻著“宜陽鐵官坊懲戒令”。

“看見這個沒有?”老吳把鐵牌舉高,“第一次糊弄,掛這個牌子,罰俸三月。第二次,逐出鐵官坊,匠籍除名,三代不得再入!”

倒吸冷氣的聲音響成一片。

匠籍除名,三代不得再入——這意味著,不僅自己丟飯碗,兒子、孫子,都彆想再端這碗飯!對匠戶來說,這是最重的懲罰,比殺頭還狠!

“吳頭兒,”一個聲音從人群後傳來,很平靜,“能看看告示原文嗎?”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三十出頭、麵容清臒、穿著灰色短打的男子走過來。他左腿有些跛,走路一瘸一拐的,但眼神很亮。

“哦,陳師傅。”老吳態度恭敬了些,把告示遞過去。

這男子姓陳,單名一個“青”字,是坊裡最年輕的爐頭,管著三號爐——也是產量最高、質量最穩的爐子。他腿瘸是三年前的事,那時爐子出意外,鐵水噴濺,他為了救兩個徒弟,自己被燙傷了左腿。傷好後,不能再長時間站立打鐵,就專攻配料和火候,反倒成了坊裡最懂“鐵性”的人。

陳青接過告示,仔細看了一遍。

告示是帛書抄錄的,蓋著將作監的大印,還有陳墨的親筆簽名。文字很詳細,不僅規定了戳印的要求,還附了《鐵器質量分等標準》《瑕疵認定細則》《責任追溯流程》。

他看了許久,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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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頭兒,這令……我讚成。”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陳師傅,你……”

“聽我說完。”陳青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咱們鐵匠,吃的是手藝飯。手藝好不好,看東西。東西好,主顧認;東西差,主顧罵。可以往,東西出了坊,就跟咱們沒關係了——好也是它,壞也是它。”

他把告示還給老吳,轉身麵對眾人。

“現在有了這戳印,東西上刻著咱們的名字。是好是壞,都跟咱們綁在一起了。這既是壓力,也是臉麵。”

他頓了頓,指向遠處堆放的成品區。

“你們看那邊,北軍定製的三千把環首刀,三天後要交貨。如果刀上刻著‘陳青造’,我用最好的鐵,打一百遍,淬十次火,保證它砍骨頭不卷刃。為什麼?因為這是我的名!我陳青三個字,不能丟人!”

爐火劈啪作響。

鐵匠們沉默了。

陳青說的,他們懂。匠人最在乎的,就是名聲。可以往,名聲是虛的,是坊裡老師傅們口口相傳的。現在,這名聲要刻在鐵器上,傳到千裡之外,傳到戰場、田間、千家萬戶。

“可萬一……”一個年輕鐵匠小聲道,“萬一是鐵料的問題呢?萬一淬火的時辰沒掐準呢?萬一……”

“那就認。”陳青斬釘截鐵,“鐵料問題,找供料的;火候問題,找掌爐的;淬火問題,找淬火師傅。印子在那兒,誰的責任,一清二楚。該罰罰,該獎獎。”

他看向老吳:“吳頭兒,告示上說,連續三年無瑕疵的工匠,可授‘良匠’稱號,秩同百石吏,子女可入官學——是真的嗎?”

老吳重重點頭:“千真萬確!陳大匠親口保證的!”

人群裡響起嗡嗡聲。

秩同百石吏!子女可入官學!

匠戶是什麼?是賤籍!世代為匠,不得科舉,不得為官,連子女想讀書都難。現在,隻要手藝好,做出好東西,不僅能得朝廷認可,子女還能讀書!

這是……改命啊!

“乾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老鐵匠第一個吼道,“老子打了四十年鐵,還沒怕過誰!戳印就戳印,讓天下人都看看,我王鐵錘打的東西,是什麼成色!”

“乾了!”

“算我一個!”

吼聲此起彼伏,在爐火映照下,一張張黑乎乎的臉上,眼睛都在發光。

陳青看著這一幕,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知道,這新令推行,不會這麼簡單。鐵料供應、火候掌控、淬火工藝……每一個環節都可能出問題。還有那些監造吏,以往收了好處就睜隻眼閉隻眼,現在責任落到他們頭上,他們會怎麼做?

但至少,開始了。

爐火熊熊,鐵水在坩堝裡翻滾,泛著白亮的光。

新的一天,開始了。

同一時刻,洛陽城南二十裡,邙山腳下。

這裡藏著七座私營造坊,都屬於同一個主人——潁川郭氏。

郭氏不是頂級門閥,但世代經營冶鐵,在司隸、豫州、兗州有十幾處鐵礦、幾十座冶鐵爐。他們出的鐵器,占了私坊市場的三成。朝廷的官營坊主要供應軍械和大型農具,而民間用的菜刀、剪刀、鐵釘、鎖具,大半出自郭家這樣的私坊。

最大的一座坊裡,郭氏家主郭永正背著手,看著匠人們把一筐筐劣質鐵料倒進爐子。

那些鐵料顏色暗沉,夾雜著大量礦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貧礦煉出來的次品。但混在好料裡,再經過“特殊處理”,出爐時看起來跟好鐵差不多——至少,普通百姓分辨不出來。

“家主。”

一個管事匆匆進來,遞上一卷帛書。

郭永接過掃了一眼,臉色沉下來。

“物勒工名……”他冷笑,“陳墨這是要把咱們往死路上逼啊。”

“是啊,”管事擦著汗,“官營坊那邊已經動起來了。聽說宜陽鐵官坊今天就開始戳印,工匠名字、監造名字,全刻上去。咱們要是也這麼乾……”

“咱們能乾嗎?”郭永打斷他,“咱們的鐵料,三成是走私礦,兩成是摻了雜質的次品。戳上名字,萬一出事,順著印子就能找到咱們郭家——到時候,逃稅、走私、以次充好,數罪並罰,郭家百年基業就完了!”

管事嚇得臉色發白:“那……那怎麼辦?”

郭永沒說話,走到爐前,看著翻滾的鐵水。

鐵水映著他陰晴不定的臉。

郭家能在私坊市場占三成份額,靠的就是“靈活”。官營坊要層層審批,用料嚴格,成本高。郭家不一樣,哪裡有便宜礦,就買哪裡;什麼料成本低,就用什麼;需要打點誰,就打點誰。利潤比官營坊高三成,售價還能低一成——百姓自然買賬。

可這“物勒工名”一來,等於把他們的底褲都扒了。

劣質鐵料造出來的東西,能用,但不耐用。一把菜刀,官營坊的能用十年,郭家的最多三年。以往百姓買了,壞了,自認倒黴,頂多罵幾句奸商。可現在,刀上刻著“郭氏坊造”“工匠張三”——百姓拿著壞刀找上門,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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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朝廷要是較真,抽查市麵上的鐵器,一驗就知道成色。到時候順藤摸瓜……

“咱們在將作監,不是有人嗎?”郭永忽然問。

管事忙道:“有!監造署的李主事,每年收咱們五百金,這些年沒少給咱們行方便。還有鐵料司的王司吏……”

“讓他們活動活動。”郭永從懷裡掏出一把金餅,塞給管事,“告訴李主事,新令推行,總要有個過程。官營坊先搞,私坊……緩一緩。拖個一年半載,等風頭過去,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管事接過金餅,有些猶豫:“家主,陳墨那邊……盯得緊啊。聽說他連楊家、袁家的麵子都不給,咱們這點金子……”

“金子不夠,就加。”郭永眼神陰狠,“李主事要什麼,給什麼。女人,宅子,田產——隻要他能把這事壓下去。”

“那……要是壓不下去呢?”

郭永沉默良久,緩緩道:“壓不下去,就換個法子。”

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麵忙碌的匠人。

這些匠人,九成是流民,或者從官營坊偷偷跑出來的逃匠。郭家給他們飯吃,給工錢,但沒給他們匠籍——也就是說,他們不算正式的匠戶,朝廷的匠籍冊上沒名字。

“如果非戳印不可,”郭永轉身,一字一句道,“就用假名。”

“假名?”

“對。”郭永冷笑,“張三、李四、王五——這種名字,滿大街都是。刻在鐵器上,誰知道是真是假?就算出了事,朝廷查,查到張三——咱們坊裡有一百個張三,找哪個?”

管事眼睛亮了:“妙啊!家主高明!”

“還有,”郭永補充,“戳印的工具,咱們自己造。做得粗糙些,字跡模糊些——讓人看不清,認不準。朝廷總不能為了一兩個模糊的印子,就大動乾戈吧?”

管事連連點頭:“我這就去辦!”

他剛要退下,郭永又叫住他。

“等等。”

“家主還有什麼吩咐?”

郭永走到爐前,拿起一把剛打好的菜刀。刀身烏黑,刃口勉強有點亮光,但細看能看見細微的氣孔和雜質線。

這樣的刀,切菜都費勁,砍骨必崩。

但他把刀放下,淡淡道:“告訴李主事,郭家今年給將作監的‘孝敬’,翻倍。另外,洛陽東西市那些大商號,該打點的都打點好。朝廷要查質量,總得有人送樣吧?送什麼,怎麼送,咱們得‘幫幫忙’。”

管事會意,躬身退下。

郭永獨自站在爐前,爐火映著他半邊臉,明暗不定。

物勒工名?

好啊。

就看你這名,勒不勒得住真,勒不勒得住假。

他提起那把劣質菜刀,隨手扔進廢料堆。

當啷一聲,在嘈雜的作坊裡,輕得幾乎聽不見。

午時剛過,宜陽鐵官坊。

三十套戳印工具送到了。每套三件:一枚鋼製工匠戳,一枚銅製監造戳,一枚鐵製鐵官戳。戳子裝在木盒裡,盒蓋內刻著使用規範和注意事項。

陳青領到自己的那套。

工匠戳是方的,邊長半寸,刻著“宜陽鐵官坊·陳青”七個隸書小字,字跡清晰,筆畫剛勁。戳柄是硬木的,握在手裡沉甸甸的。

他走到三號爐的成品區。這裡堆著今天上午打出來的第一批鐵器:五十把環首刀,一百個犁鏵,三百個鐵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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