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力量。
……
醒了。
醒過來了。
不是夢。
卻像是浮生一夢。
……
我,胡桃·馮·斯卡雷特,親手斬斷了與過往的一切牽連,成了這座名為“夢幻館”的洋館裡,一個沒有過去、也不必追問未來的住客。
我向這裡的主人,風見幽香大人,明確地、反複地表達過我的決心:我將永遠是夢幻館的一員,絕無二心。
“胡桃?又在對著窗戶外麵發什麼呆呢?再不去‘血之湖’那邊當值,小心幽香大人生氣哦。”
是艾麗的聲音。艾麗,名義上是夢幻館的門衛,手裡總提著那把看起來比她本人更醒目的巨大鐮刀,搞不清究竟是鐮刀重要還是門衛的職責更重。不過,她算是我在這裡除了幽香大人之外,最熟悉、打交道也最多的家夥了,雖然她說話有時候真挺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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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我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習慣性地頂了回去,“我可是血族誒,不靠吸血補充點‘養分’,光吃飯哪有力氣乾活?你再催,小心我哪天真忍不住對你動手。”
“哎呀,我好怕哦~”艾麗笑嘻嘻地扛著鐮刀走開了。
日子就在這樣拌嘴和重複的館務中,一天天滑過去。我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時間在這裡變得模糊。後來,我斷斷續續地打聽到了一些關於外界的消息,說是斯卡雷特家族在維奧……維奧萊特·斯卡雷特的手上,終於穩住了陣腳,逐漸恢複了元氣。
他到底還是做到了。
可我呢?我已經沒有麵目,也沒有資格再回去了。當初是我拋下了他一個人,選擇了苟活。如今又有什麼臉麵出現在他麵前,出現在那些或許還記得“胡桃”這個名字的同族眼前?更何況,幽香大人恐怕也不會允許吧。
那把後來被勉強修複好的傘——維奧當初作為禮物送給我的那把——為了表明我徹底斬斷過去的決心,我把它拿到了幽香大人麵前。
“幽香大人,”我把傘雙手遞上,“這個……我想交由您保管。”
她當時正侍弄著窗台上的一盆微型太陽花,聞言隻是側過臉,目光平靜地掃過我手中的傘,然後又落回我的臉上。
“這是將它交給我保管的意思嗎。我並不接受哦?”
我愣住了。
“屬於你的東西,終究是你的。無論是想珍藏,還是想丟棄,決定權都在你自己手裡。”她拿起一旁的水壺,慢條斯理地給花朵澆水,“當然,如果這麼做隻是為了向誰證明些什麼——向我,向你自己,或者向已經不在這裡的某個人——那便儘管去做吧。我不會阻攔。”
她的態度一如既往,沒有讚同,也沒有反對,隻是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然後把選擇權完全拋回給我。
我還是去做了。我把那把傘收了起來,最後放在了連我自己都漸漸遺忘的、洋館某個偏僻房間的角落。我的過去,對我而言就像一場最好永遠不要再記起的噩夢。我讓自己沉浸在這種規律到近乎麻木的館內生活中,不再去回想,不再去觸碰。就當那個名為“胡桃·馮·斯卡雷特”的吸血鬼,已經真的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當然,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再次見到維奧萊特,是在魔界舉辦的宴會上。他過得很好,早就走出了當年的陰霾,眉眼依稀還是舊時模樣,但那種仿佛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總能樂觀看待一切的勁頭,好像一點沒變。後來,他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家庭。這樣也好。
如果……我不知道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的話——
他不見了。
不,那隻是自欺欺人的說法。
他……離開了。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站在夢幻館華麗的回廊裡,四周很安靜,隻有窗外的花海在微風裡輕輕搖曳。我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該做什麼反應,腦子裡亂哄哄的,隻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我得做點什麼。我必須做點什麼。
就像當年跌跌撞撞逃進這片花海時一樣,憑著那股近乎本能的衝動,我決定了我的行動。
“你真的打算告訴幽香大人你要離開的消息嗎?”艾麗攔在我麵前,臉上的嬉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少見的嚴肅,“你想過幽香大人知道這件事後,可能會怎樣嗎?”
“胡桃小姐,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卡娜也飄了過來,平日裡總是帶著點吵鬨的她,此刻聲音裡充滿了擔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非走不可?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呀!”
“三思哦~”路過的幻月停下腳步,語氣悠長。
“請三思。”緊隨其後的夢月言簡意賅。
最終,我還是站在了幽香大人麵前。
洋館之內,她正坐在慣常的位置上,午後斜陽透過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斑斕的光影。我說了什麼?具體怎麼說的?那段記憶後來變得異常模糊,像是隔了一層濃霧。隻記得,我語無倫次地表達了我的決定,我的理由儘管那些理由連我自己都覺得蒼白),然後等待著——或許是斥責,或許是冰冷的拒絕,或許是其他什麼。
但什麼都沒有。
幽香大人甚至沒有抬頭看我一眼。她隻是專注地看著手中茶杯裡微微晃動的液麵,仿佛那裡麵有什麼極其值得探究的奧秘。沉默在房間裡蔓延,比任何言語都更讓人窒息。她周身那平和卻無處不在的存在感,此刻像無聲的潮水,一點點淹沒了我的勇氣。
最終,我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離開了夢幻館。
是的,逃離。我背叛了接納我的幽香大人,背叛了夢幻館裡這些年來相處的大家,隻為了我那非做不可、卻很可能毫無意義的事情——而事實證明,我最後確實什麼也沒能做到,什麼也沒能挽回。
為什麼當初要逃呢?
那個最初的夜晚,一切悲劇的開端……記憶的閘門終於被衝垮,猙獰的畫麵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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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之夜。因為一些瑣事,拿著維奧送的禮物的我,偶然經過了族長房間外的長廊。本該緊閉的房門,卻漏出了一絲縫隙,裡麵傳出的……是此時不該存在的、細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聲,還有極其壓抑的、屬於同族的痛苦悶哼。
鬼使神差地,我湊近那道縫隙。
然後,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景象——白天還因身體不適而閉門謝客的族長,此刻正伏在一個此時已然失去聲息的同族頸邊,貪婪地吞噬著。月光透過窗戶,將他嘴角殘留的暗紅和他眼中那非人的、混亂而饑渴的紅光,照得清清楚楚。
不止一個。
那是針對於我們的——
狂宴。
我驚駭之下,弄出了一點聲響。
他猛地轉過頭,視線穿透門縫,精準地鎖定了我。那雙眼睛裡,屬於族長的威嚴和屬於怪物的狂亂交織在一起,最後隻剩下冰冷刺骨的殺意。
我轉身就逃,用儘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我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在他眼裡,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可即便如此,我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找到維奧!告訴他!
我找到了他,語無倫次地、顛三倒四地把看到的一切和平日裡對族長一些異樣的觀察說了出來。我是在詆毀他的父親,是在指控一族之長變成了嗜殺同族的怪物。
可維奧萊特聽完,臉上沒有立刻浮現出暴怒或玩笑似的笑容。他沉默了片刻,那種沉默沉重得讓我心慌。然後,他抬起頭,看向我。
“我知道了,胡桃阿姨。”他聲音異常清晰,“你先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不用管我,我能解決這些的。”
他甚至沒有質問我話語的真實性,就這麼相信了我。
然後,追兵就來了。來得那麼快,那麼急。
“胡桃阿姨,可一定要活下去啊。”他就那麼,毅然決然地將我推向一旁的密道。
混亂中,我對他喊了什麼?
記不清了。隻記得——
我逃走了。
我拋下了他一個人,麵對著那突如其來的、來自至親的瘋狂與背叛。
隻是為了——
“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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