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星暝排個“此生最不想踏足地區”的榜單,陰雨連綿、霧氣彌漫的大不列顛島絕對能高居榜首,甚至能把第二名甩開老遠。曾幾何時,他也曾懷揣著對“古代奇跡”或“失落秘寶”之類的恢複力量的模糊的向往,懵懵懂懂地踏上那片土地。結果嘛……過程堪稱坎坷,不僅傳說中的奇跡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反倒被當地警惕性極高的村民甚至偶爾路過的修士,用草叉、鐮刀、釘頭錘等充滿“熱情”的武器,結結實實地“款待”並“歡送”了無數次。那時候他勢單力薄,除了逃跑也沒彆的更好的選擇。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他,身邊跟著的這兩位——一位是魔界來的,派頭很大的小公主,另一位是活了不知多久、脾氣古怪的前代大魔法使惡靈形態)——怎麼看都不是能低調行事的靈。他自己嘛,雖說失去了力量,但經驗和頭腦還在,更彆提身上零零碎碎帶著的托付愛麗絲暫時保管著)、從朋友們那裡搜刮來的各種小玩意,真遇到麻煩,自保和製造混亂的能力還是有的。至少,不會再被草叉攆著跑了——雖然那主要是以前他不想鬨事。
但這次重返舊地,他可不是為了找那些可能早已化作田間枯骨的農夫後代“敘舊”。班希婭——這個姓氏才是此行的核心目標。這個盤踞在英格蘭的血族分支,既是之前阻撓富雷斯可巴第家族商業觸角延伸的“地頭蛇”,更是那本不祥之書《火焚末日》上,下一個被猩紅字跡宣告、或許已經沐浴在血色之中的氏族。
關於班希婭,連伊莉雅所知也極其有限。他們的姓氏源於愛爾蘭傳說中預告死亡的“班希”banshee,即報喪女妖),這一支血族素來行事低調,與其他氏族交往甚少,甚至有點刻意避世的意味,在漫長的曆史中沒太強的存在感。星暝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個看似與世無爭的家族,為何突然會對一夥“普通”的人類商賈的活動如此敏感,大動乾戈地阻撓?更讓人心悸的是,他們究竟為何會招致滅頂之災?是真祖清掃計劃的又一環,還是背後有更複雜的隱情?
“報喪女妖啊……”聽到星暝的疑問,飄在一旁、饒有興致打量著英格蘭陰鬱景色的魅魔插話了,她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個蘋果,正用袖子隨意擦著,“按我這‘見多識廣’的‘前輩’的說法,真正的、純血的報喪女妖,那恐怕已經是滅絕物種,早就沒怎麼聽說有誰親眼見過了。班希婭這一支,據說祖上跟某位女妖有點……嗯,‘親密關係’,所以血脈裡混進了點特質。古時候的女妖主要在愛爾蘭的山林古堡間哭嚎,現在這一族把活動範圍擴展到更靠近歐洲大陸的這邊,倒也不算奇怪。畢竟,時代在變嘛,連吸血鬼都得考慮拓展業務不是?”她說完,哢嚓咬了一大口蘋果。
真正的內情,恐怕非得身臨其境才能撥開迷霧。於是,星暝、愛麗絲,外加一個把“低調”二字早就忘到九霄雲外的魅魔,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金雀花王朝治下的英格蘭。他們落腳的地方並非首都,而是一座位於西南部的中等城鎮,石砌的房屋顯得古舊,狹窄的街道被連綿的陰雨打濕,空氣裡滿是潮濕的木頭、海腥味和底層民眾生活特有的複雜氣息。
“悄無聲息”這個詞,大概隻存在於星暝個人的美好願景和行動指南裡。魅魔壓根沒把這當回事,她就像來郊遊似的,大搖大擺地飄在離地半尺的空中,深綠色的長發和那身顯眼的服飾與周圍灰撲撲的環境格格不入。她甚至故意從幾個裹著厚鬥篷、行色匆匆的修道士身邊緩緩飄過,還湊近看了看其中一人手裡捧著的經書,害得星暝差點失聲叫出來——隨即他才反應過來,普通人類此刻似乎根本看不見、也感知不到他們。哦,他自己現在理論上也算“普通人類”範疇,能看見,八成是魅魔“好心”或者說惡趣味)地給他開了個後門的緣故。
踏入城鎮,星暝望著泥濘的街道和麵色麻木的行人,有點犯難。接下來該怎麼辦?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還是說,真去抓個路人,用儘可能和藹的語氣問:“這位先生女士,打擾一下,請問您知道這附近哪裡有吸血鬼,特彆是姓班希婭的吸血鬼聚居嗎?”——這畫麵他不敢想。或者,更離譜點,真按魅魔之前瞎起哄的那樣,去把本地那位據說脾氣暴躁的男爵或者嚴謹刻板的主教“請”來“喝茶問話”?後者聽起來更像是魅魔會熱衷的、充滿愉悅的“娛樂項目”。
愛麗絲倒是很快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很專業、很魔法使的思路:“《火焚末日》上班希婭的名字幾乎被染成全紅,但邊緣還剩下一絲極其細微的、未曾浸透的底色,這說明他們並未被徹底滅絕,至少還有血脈留存。報喪女妖最顯著的特性,是在某些人臨終時,於其居所附近唱響哀傷的挽歌。那挽歌並非尋常的曲調,而是一種帶有讓靈魂得以超脫、安撫亡靈效力的特殊‘形式’,蘊含著獨特的魔法波動與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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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語氣認真:“那麼,假設班希婭一係確實繼承了女妖的部分特質,作為家族可能的最後幸存者,為自己的族人、為覆滅的家族唱響挽歌的可能性極高。這種特殊的‘挽歌形式’會產生一種獨一無二的痕跡……理論上,可以通過構築相應的逆向魔法,嘗試追蹤其源頭,或者至少確定大致的方位。具體的形式……”
星暝聽得前半段還頻頻點頭,覺得有理有據,到了後半段涉及具體魔法原理和操作時,就開始有點走神了。但他努力繃住臉,做出一副“我完全理解了並且認為此計甚妙”的沉穩表情,點頭道:“嗯……原來如此,利用本身特質與挽歌形式之間的共鳴進行逆向追蹤……好主意!就這麼辦,愛麗絲,靠你了!至於某位顧問……”他瞥了一眼正在研究屋簷下蜘蛛網的魅魔,“隻要保持安靜,彆搗亂,就是對我們這次行動的最大貢獻了。”
“嘖嘖。”魅魔立刻飄了回來,“我說星暝大管家,你臉上那副‘雖然完全沒聽懂但為了麵子必須裝作懂了’的表情,可真是太明顯了,連那邊打瞌睡的野貓都快看出來了哦?”
星暝麵不改色,端起紅魔館管家的標準姿態,義正辭嚴:“魅魔顧問,身為紅魔館的管家,我的職責在於統籌管理與外交策略,精通此類特異追蹤魔法並非我的必修課。充分信任同伴的專業能力,並在其工作時予以必要的支持與維護安靜的環境,才是一位合格領導者應有的素養。”
“又來了又來了,這種冠冕堂皇的套話……”魅魔翻了個白眼,飄到一邊,但總算沒再繼續打擾。
愛麗絲沒理會兩人的日常鬥嘴,已經走到一處無人且相對乾燥的角落,施下隱蔽性的魔法,蹲下身,拿出某瓶閃光的粉末在地麵上勾勒精細複雜的魔法陣圖,銀製的小工具在她手中如同活過來一般,引導著魔力的細微流動。
星暝和魅魔在一旁看著。雨水沿著屋簷滴落,在地麵上濺起小小的水花,不遠處偶爾有鎮民裹緊衣服匆匆跑過,對牆角這奇異的景象毫無所覺。時間一點點過去,愛麗絲的眉頭卻越蹙越緊。最終,當地麵上的魔法陣圖完全點亮,中心處一枚用作核心的淡紫色水晶卻隻是微弱地閃爍了幾下,便迅速黯淡下去,再無反應,更沒有出現任何指向性的光芒或漣漪。
“……沒有。”愛麗絲收回手,聲音帶著明顯的困惑與一絲挫敗,“沒有任何相關的跡象被捕捉到。魔力回路運轉正常,法陣構建也沒有錯誤……是我的假設出了問題?或是判斷方向從根本上就錯了?如果班希婭氏族與女妖的‘挽歌’特質並無我們預想的實質關聯……”
“哎呀,想那麼多乾嘛~”魅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斷愛麗絲的沉思,她似乎對這次失敗毫不在意,“要我說,愛麗絲你們這些學院派的魔法使就是容易把事情想複雜。最簡單、最直接、最粗暴的方法,往往才最有效!”她飄到星暝麵前,豎起一根手指,“星暝,你遙控的那個‘富什麼什麼’家族,不是在這裡砸錢開路還碰了一鼻子灰嗎?直接找他們問吧!本地到底誰是地頭蛇,大概盤踞在哪個區域,喜歡在哪裡活動,這些市井情報,那些常年混跡碼頭、酒館和交易所的人類,隻要錢給夠,總能給你挖出點東西來!金錢這東西,有時候可比那些複雜的魔法好使多了。隻要數量足夠,連生死規則都能……哦呀,後麵這句就當我沒說過,純粹是個充滿哲學意味的小玩笑~”
星暝自動過濾了她最後那句危險又惡趣味的補充,皺眉道:“這主意聽起來就很不靠譜。他們畢竟是普通人類商人,對黑暗世界的了解有限,涉足太深容易引火燒身,也未必能接觸到核心信息。指望用錢從他們那裡買到一個隱秘血族的準確據點?太異想天開了。與其這樣……”他看了一眼似乎又開始無聊地數雨滴的魅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看還不如真按你之前說的那樣,去找本地最有話語權的人物‘谘詢’一下?雖然我覺得這主意更糟,引發的麻煩可能更大。”
“好主意啊!”魅魔眼睛驟然一亮,像是終於等到了期待已久的話語,臉上綻放出燦爛到讓人不安的笑容,“就這麼辦!我們現在就去找這裡說話最管用的那位‘大人物’好好‘聊聊’!我看看方向……那邊那座看起來最氣派的石頭房子就不錯!”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經變得模糊透明。
“等等!魅魔!你給我站住!彆亂來!”星暝急了,連忙壓低聲音喊道,同時下意識地看向周圍——還好,根本沒人能聽到他的話。
愛麗絲無聲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果然會這樣”的無奈表情。她動作極快,一把抓住星暝的手臂:“彆光喊了,快追!她真的乾得出來!”
接下來的場麵一度相當混亂且頗具喜劇色彩。魅魔興致勃勃地朝著城鎮中心那座帶有顯眼塔樓、疑似本地領主宅邸或重要市政建築的石質建築飄去,速度不快不慢,仿佛故意在等他們追上來。愛麗絲則拉著還沒完全適應“在泥濘中世紀街道快速移動”這項技能的星暝,利用魔法進行短距離的精準閃爍和疾速飛行,試圖繞前攔截。星暝隻感覺自己像個笨重的人形行李,被帶著在濕滑的巷道裡忽左忽右,眼前景象飛速變換。彆說幫忙攔截魅魔,他能努力跟上愛麗絲的節奏、不把自己晃暈就已經是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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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這種程度的追逐和地形穿梭,我自己就能輕鬆搞定,哪用得著這麼狼狽……”星暝在內心哀歎力量流失帶來的不便,一種“英雄遲暮”雖然他從不自認是英雄)的淡淡惆悵湧上心頭。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主要是愛麗絲耗費魔力與精力,星暝負責努力不拖後腿——他們總算在遠離城鎮的某處林地,截住了玩心大起、正準備研究樹木品種的魅魔。
“我就知道……就不該同意帶她一起出來的……”星暝小聲抱怨。不過勉強能算好事的是,雨終於停了,或者隻是這片區域停了。
就在他調整呼吸,準備對魅魔進行一番嚴肅的且多半無效的)口頭教育時,愛麗絲和魅魔幾乎同時神色一變。
愛麗絲是猛地頓住身形,微微側耳,仿佛在聆聽某種常人無法感知的頻率,臉上的表情從無奈迅速轉為凝重的專注。魅魔則挑了挑眉,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她先是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又環視了一下周圍的風景,隨即像是發現了什麼更有趣或者說更麻煩)的事情,嘴角重新勾起。
“怎麼了?”星暝察覺到氣氛驟然改變,他立刻從疲憊中驚醒。
沒等她們回答,也無需回答了。
林地外的遠處,突然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暗紅色的光芒!那不是閃電,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種更加凝聚、更加銳利的光輝!它一閃即逝,快得幾乎讓人懷疑是視網膜殘留的錯覺,但是星暝可絕對不會那麼認為。
“剛才那是……”他轉過頭,急切地想要確認,卻發現愛麗絲和魅魔的注意力似乎被另一側、紅光閃現之處的相對方向的某一點吸引了過去,並沒有立刻回應他。
“我覺得,那絕對不是錯覺或是自然現象……”星暝提高了一點聲音,試圖拉回她們的注意力。
還是沒人接話。愛麗絲甚至微微搖頭,示意他先彆出聲,目光緊鎖前方。
星暝的心沉了下去,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那是岡格尼爾吧?不會錯的,那種討厭的感覺……”他低聲自語,聲音乾澀。那柄惹出滔天大禍、本應被蘿瑟茉投入地底、理論上應該正在被永恒高溫分解湮滅的神槍,怎麼會出現在萬裡之外的英格蘭?還如此巧合地,在他們尋找班希婭的當口出現?
“唉——”魅魔終於長長地、充滿惋惜地歎了口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所以說啊,當初就該頂住壓力,堅持把它交給我好好‘研究研究’的。拆開來看看內部構造,分析一下它的運作邏輯,說不定就能搞明白它這神出鬼沒、不聽人話的臭毛病到底是怎麼回事,總比現在這樣,它突然冒出來給我們一個‘驚喜’強吧?”
星暝沒理會她的馬後炮和明顯不切實際且極度危險)的“研究”提議,急切地看向愛麗絲:“愛麗絲,能追蹤到它的落點嗎?或者它飛走的方向?我們必須搞清楚它想乾什麼,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愛麗絲緩緩搖頭:“太突然了,留下的痕跡幾乎無法捕捉。而且……”她欲言又止,目光再次投向剛才視野所及的遠處,“比起追蹤它,我們好像有更直接的‘線索’送上門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那片莫名霧氣彌漫的陰影區域內,一抹妖異而不祥的緋紅光暈憑空浮現,迅速擴散、旋轉,中心顏色越來越深,仿佛連通著某個灼熱的核心。光暈之中,一個身影踉踉蹌蹌地、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推擠”或“吐”了出來,跌倒在潮濕冰冷的地麵上。
那是一個裹著寬大陳舊灰色羊毛鬥篷的身影,鬥篷沾滿了泥濘和草屑,甚至還有幾處像是被利刃或火焰擦過的焦痕,顯得十分狼狽。兜帽因為跌倒而滑落大半,露出了裡麵耀眼奪目的金色長卷發,那發絲即使在英格蘭陰鬱的天光下,也仿佛自帶柔光,如同流淌的黃金。從鬥篷下隱約勾勒出的纖細身形、因跌倒而露出一小截白皙精致到不可思議的下巴和優美的頸部線條來看,這無疑是一位正值妙齡、且容貌必定極其出色的少女。
星暝不用細想也能推斷出,岡格尼爾剛才那閃現一擊的目標,八成就是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狼狽不堪的“少女”。他正快速思考著是該立刻上前詢問,還是先警惕可能接踵而來的第二次攻擊時,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瞬間陷入了巨大的認知混亂。
隻見那“少女”掙紮著從地上爬起,動作間帶著驚魂未定的倉皇。她?)猛地抬起頭,徹底甩開了礙事的兜帽,露出了完整的真容——那是一張確實堪稱美麗動人的麵龐,肌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卻細膩無瑕,五官柔和分明,尤其是那雙本該增添更多非人色彩的妖異紅瞳,看上去卻清澈見底,此刻盛滿了驚恐與無助。任誰看到這張臉,都會認定這是一位惹人憐愛的美麗少女。
然而,從那張形狀優美、顏色淺淡的唇中,急切吐出的求救聲,卻是一個清脆、乾淨、帶著少年特有質感、毫無疑問屬於男性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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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魔法師閣下們!——還有那位……感覺很特彆的人類先生!拜托!請救救我!我被一柄可怕的神槍盯上了!是岡格尼爾!它又追過來了!”
星暝:“……”
他的思緒在那張漂亮得過分、已經完全看不出男性特征、極具迷惑性的臉蛋,和那確鑿無疑、屬於少年的清亮嗓音之間來回遊移。他下意識地、帶著求助意味地看向愛麗絲和魅魔,卻發現這兩位似乎早有預料。愛麗絲甚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魅魔上下打量著那驚慌失措的金發“美人”:“岡格尼爾啊……‘永恒之槍’,主神的武器,投出必中,裁定命運。被它真正鎖定為目標,常規意義上的躲避或格擋,成功率確實無限趨近於零……”她拖長了音調,原本大概想說沒什麼好辦法,但話到嘴邊,看著少年絕望的眼神,又臨時改了主意,眼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的、屬於強大惡靈的光芒,“不過嘛,世事無絕對。如果乾擾或攔截的‘力量’足夠強大,讓所謂‘必中’的判定暫時失效,或者……更直接點,用絕對的力量將它直接打落、打服,讓它‘不想中’或者‘中不了’,理論上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哦?”她說最後一句時,手指輕輕活動著,紫黑色的光芒在指尖繚繞。
那金發少年星暝接受了這個設定)聽了卻連連搖頭:“沒用的!這些方法我都試過,或者見族人試過!之前的攻擊……是靠我已故的親人們的力量構築屏障,才勉強替我擋下、偏折了一次次致命的追擊……可她們殘留的力量已經徹底耗儘、消散了……現在,我真的已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充滿恐懼地飄向遠方天際,那裡,厚厚的雲層背後,似乎有一絲讓人心頭發冷的暗紅光芒正在重新凝聚,如同死神緩緩睜開的眼眸。
愛麗絲低聲提醒,聲音清晰而冷靜:“神槍……完成一次攻擊後,正在重新鎖定目標,折返回程。”
這句話如同最後的宣判,讓少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閉上眼睛,深深地、顫抖著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那對紅瞳裡竟奇異地平靜下來,那是一種徹底放棄掙紮、認命般的釋然,卻又混雜著深切入骨的悲傷、孤獨,以及一絲未能完成囑托的愧疚。他不再看向星暝他們,而是緩緩轉過身,直麵神槍可能襲來的方向,微微挺直了單薄卻依舊試圖保持尊嚴的背脊,仿佛要獨自、安靜地迎接那注定無法躲避的終結。
就在此刻——
“必中的神槍也好,命運的權柄也罷,聽上去是挺嚇人的,能把小朋友嚇得哭鼻子。”魅魔的聲音忽然響起,依舊是那種帶著幾分戲謔,卻又莫名讓人感到安心的腔調。她不知何時已經飄身上前,恰恰擋在了少年與紅光隱約襲來的方向之間,留給星暝他們一個看似輕鬆的背影。
她甚至沒有擺出什麼嚴陣以待、如臨大敵的架勢,隻是隨意地側身站著,一隻手甚至百無聊賴似的背在身後,另一隻手則五指張開,懶洋洋地向前平伸。然而,就在她掌心前方的空氣,卻驟然發生了劇烈的扭曲與壓縮,無數深邃的紫黑色符文憑空湧現、,瞬間構築成一麵上寬下窄、邊緣躍動著危險光芒的半透明屏障。
“不過呢,”魅魔微微偏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身後的少年和星暝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狂氣又自信的弧度,“在足夠離譜的、蠻不講理的絕對力量差距麵前,所謂‘注定’的軌跡,也是可以稍微‘彎曲’一下,或者乾脆……‘打折’的嘛。”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宣言”,遠處天際雲層中那點暗紅光芒驟然膨脹!僅僅是刹那,它就化作一顆燃燒著猩紅烈焰、拖著長長熾熱尾跡的恐怖彗星,撕裂空氣,帶著湮滅一切的尖銳厲嘯,以超越常人視覺捕捉極限的速度,朝著魅魔——或者說,她身後的金發少年——轟然衝撞而來!
暗紅彗星與紫黑屏障,毫無花巧地狠狠對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