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眉頭緊鎖,想到了兩個人。
因與西教關聯頗深而被排擠到南京擔任閒職的徐光啟,
以及辭官歸鄉、卻仍醉心於翻譯西學書籍的王徵。
按照這《討西教檄》所言,此二人篤信西學,
與傳教士過從甚密,豈不正是“為西夷張目”的禍患?
“不行!”
張維賢一拍桌子,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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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此二人放任在地方,猶如縱虎歸山,
萬一他們與西夷裡應外合,遺禍更甚!”
他當即鋪開奏本,提起筆,決定要上奏朝廷,
參劾徐光啟、王徵“結交西夷,信奉邪說,其心叵測”,
請求朝廷將其嚴加看管,或召回京師審訊,絕不可再放任自流。
養心殿內,燭火搖曳。
天啟皇帝朱由校獨自坐在禦案後,麵前攤開的幾份密報,
赫然寫著張皇後、張裕妃並一名宮女自宮中離奇消失。
他盯著那幾行字,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心底卻隱隱鬆了口氣。
張皇後性子剛直,常因客氏和魏忠賢的事與他爭執;
張裕妃近來也因龍胎之事鬨得沸沸揚揚。
這兩個女人,在他眼裡,確是麻煩。
如今悄無聲息地沒了,反倒清淨。
然而,這股隱秘的輕鬆感瞬間被洶湧而上的怒火吞沒!
清淨?這他媽是被人打上門來了!
竟敢在禁宮大內,天子眼皮底下,將他的皇後、妃嬪劫掠而去!
這將他朱由校的天子顏麵置於何地?
將大明朝的煌煌天威置於何地!
這該死的鬼王,把他朱家江山當成了什麼?
可以隨意進出的菜園子嗎?
明日朝會,他該如何麵對底下那些大臣?
天下百姓又將如何議論他這個皇帝?
他正心亂如麻,強壓怒火,殿外卻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連滾爬爬地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小內侍,
抱著一摞摞幾乎要拿不住的奏章,臉色煞白地跪倒在地:
“萬、萬歲爺……京師……京師出大事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朱由校的禦案便被雪片般的急報淹沒。
定國公徐允禎滿門被屠、鹽商張霖宅邸無一活口、
東廠理刑千戶崔應元橫死、刑部大牢被劫、欽犯熊廷弼失蹤、
西洋教堂南堂被炸為廢墟、傳教士湯若望屍骨無存……
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駭人聽聞、動搖國本的大事!
每一份奏疏上的字跡都仿佛帶著血腥氣,
每一份急報都在嘶吼著四個字——京城已崩!
朱由校初時還能勉強坐著,越看臉色越是鐵青,眼前一陣陣發黑。
當看到最後一份關於鬼王令現身刑部大門的報告時,
他胸腔中積鬱的驚怒、恐懼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終於爆發了!
“滾!都給我滾出去!”
他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雙臂猛地一掃,
將禦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筆墨紙硯儘數掀飛!
劈裡啪啦的聲響中,奏疏散落一地,墨汁濺得到處都是。
伺候的太監宮女嚇得魂兒都沒了,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空蕩蕩的大殿內隻剩下朱由校粗重的喘息聲。
他站起身,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隻是猛地一拂袖,轉身就朝著殿後走去。
他的背影依舊挺直,保持著帝王的威儀,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
卻出賣了他內心極致的恐懼,
那是一種對未知力量、對徹底失控的局麵的、最本能的懼怕。
他沒有去坤寧宮,沒有去召見任何大臣,
甚至沒有去看一眼同樣混亂的司禮監。
他腳步不停,徑直走向宮內那處他最為熟悉、也最能讓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他那間堆滿了刨花、木料、散發著漆膠味道的木工房。
此刻,唯有那些不會說話的木頭、那些熟悉的刨鑿之聲,
才能讓他暫時忘記這塌了半邊的天,才能讓他感覺到一絲虛假的掌控感。
這位大明朝的天啟皇帝,在帝國中樞遭遇前所未有的衝擊時,
做出的第一個選擇,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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