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無法無天!國賊!!”
孫承宗氣得在書房內疾走兩步,胸膛劇烈起伏。
他既怒毛文龍之狂悖,又憂黃台吉那邊斷了接濟可能生變,
更深知東江鎮位置關鍵,牽一發而動全身,此刻絕非輕易動刀的良機。
袁崇煥見狀,再次單膝跪地,言辭懇切中透著狠厲:
“督師!毛文龍已成癰疽,早割早好!
如今他劫掠督師物資,形同叛逆,正是天賜良機!
請督師授我全權,調集旅順、登萊水師,配合遼西精銳,
卑職願親往皮島,肅清奸佞,整飭東江!
若其抗命,便以國法誅之!”
書房內一片安靜,隻有炭火偶爾的劈啪聲和孫承宗粗重的喘息。
李內馨屏息垂手,不敢插言。
他知道,老督師此刻的決斷,將直接影響整個遼東,乃至與鬼王殿下關係的未來走向。
孫承宗停下腳步,望著窗外陰沉欲雪的天空,
又看了看案上那份觸目驚心的“罪證”,最後目光落在袁崇煥那張因憤怒和渴望而有些扭曲的臉上。
他緩緩閉上眼,腦海中掠過《明鑒》中關於袁崇煥擅殺毛文龍引發的後續波瀾,
又想起鐘擎殿下信中“東江之事,宜緩圖之,待時而動”的叮囑。
半晌,他睜開眼,眼中怒焰稍斂。
“此事,老夫已知。”
孫承宗的聲音恢複了平靜,
“毛文龍跋扈不法,其罪當誅。
然東江懸於海外,牽涉甚廣,不可輕動。
你且回去,約束部眾,整軍備戰。
那些被扣的船工,老夫會親自行文,責令毛文龍立即放人,並交還所劫物資。
他若再敢違抗……”
孫承宗眼中寒光一閃:
“那便是自絕於朝廷,自絕於天下。
屆時,老夫自會請旨,並以遼東督師之名,行雷霆之舉。
元素,眼下大雪封海,非用兵之時。
你的殺心,暫且收一收。
但,給老夫盯緊了他!”
袁崇煥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但見孫承宗神色決絕,
知不可強求,隻得咬牙應道:
“卑職……遵命!但請督師早作決斷,此獠不除,終是心腹大患!”
孫承宗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袁崇煥行禮後,憤憤而去。
書房內重歸寂靜。
孫承宗走到窗邊,望著鉛灰色的天空,喃喃道:
“毛文龍……袁崇煥……唉,殿下啊殿下,這遼東的棋,真是步步驚心。”
他深知,毛文龍這個膿包,已經到了不得不擠的時候,
但如何擠,何時擠,才能不讓毒血濺得到處都是,甚至引發更大的潰爛,需要慎之又慎。
而黃台吉那邊,補給必須立刻設法恢複,絕不能讓他困死山中。
這個冬天,注定無法平靜了。
孫承宗在書房內枯坐良久,炭火漸弱,寒意重新侵上腳踝。
毛文龍的狂悖,遠超他之前的預想,也遠比《明鑒》中那幾行冰冷的記述更生動、更具體,也更危險。
他想到了此時本應對東江鎮擁有節製之權的登萊巡撫袁可立。
然而,袁可立如今的處境,恐怕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自天啟三年下半年起,魏忠賢不知抽了哪根筋,開始大力支持袁可立整頓山東。
重建因“王化貞、熊廷弼案”及後續黨爭而廢弛的山東水師,
清理山東沿海衛所,稽查鹽稅漕運積弊……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牽扯極廣、得罪人無數的硬骨頭。
袁可立雖得“閹黨”名義上的支持,少了些掣肘,但具體事務千頭萬緒,麵對的阻力依舊巨大。
這位老臣如今在山東怕是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
能勉強維持登萊對東江名義上的節製已屬不易,
哪裡還有餘力深入過問、鉗製毛文龍的具體行徑?
真正讓孫承宗感到山雨欲來、局勢詭譎的,是京城的風向。
自“白麵鬼王”橫空出世、縱橫漠南以來,魏忠賢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