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雙手托著俊臉,一字一頓地說:“不知道!”
方圓哄著說:“平弟弟,我是大哥,比你大,這點小忙也不幫嗎?”
蘭蘭說:“方大哥,我知道……”
方平搶著說:“蘭蘭姐,你怎幫他啊?”
蘭蘭笑盈盈地說:“你們是好兄弟,幫他也是幫你呀!”
方平很為難的樣子,說:“大哥,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擔心你。交友不慎誤己一生,玉羅刹名聲不太好,我怕她害你。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方圓說:“平弟弟,惡人榜上的‘惡人’不一定就是惡人。我也是惡人榜上的‘惡人’,你也不嫌棄啊!你不了解她,所以有誤解。玉羅刹聰明非凡,慧眼獨具,真知灼見非常人能比。”
方平說:“這麼說,玉羅刹真是奇女子,大哥也是她的知己了。”
方圓忙說:“不,不,我和她隻是萍水相逢,一麵之緣……不,沒見過她的麵,沒有什麼特彆的交情。”
方平趴著桌子,說:“一麵之緣會把名字告訴你嗎?而且你是第二個。口是心非,不理你了!”
蘭蘭撫著方平的背,無限柔情。蘭蘭對方圓說:“方大哥,平弟弟很孩子氣的,也是為你好,不要見怪。剛才有明月樓的人在偷偷說話,說要約玉羅刹今晚去普安寺。”
方圓驚喜地說:“真巧,張雪王風也在普安寺。”他走向方平,說:“平弟弟請放心,我會保護自己的,明天毫發無損地回來見你。”說著伸手欲拍方平的肩表示安慰。方平見方圓伸手過來,驚惶失措地躲開,急說:“大哥想去就去,小弟管不了。”
方圓收回手說:“那我走了。”
方平說:“大哥去哪?”
方圓說:“下午閒著沒事,想去賭坊逛逛。”
方平皺眉說:“你愛打賭?”口氣對打賭很反感。
方圓輕搖折扇說:“我不會賭。盜竊‘問天銀票’的人要把巨額銀票帶出城很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通過賭博洗錢。聽說太陽/城有八家賭坊,夠我逛一個下午了。”
方平笑彎了腰,說:“不是八家賭坊,隻有一家,叫‘八戒賭坊’。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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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窮怕了,夢想一夜暴富,捷徑不外乎貪汙、受賄、搶劫、竊騙、賭博,而賭博不論貴賤貧富男女老少皆宜,無疑是最容易實行的一種。
江湖人士好賭,職場上賭、商場上賭、情場上賭、官場上也賭,潛意識中根深蒂固的賭博心態,最淺的層次就是賭錢。
賭博不勞而獲,敗壞社風,荒廢勞作。賭徒爾虞我詐,投機僥幸,好逸惡勞。賭博引出多少人間的悲歡離合,從春閨怨恨,到父子成仇,以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因此,丐幫執掌武盟後,禁止賭博。
但是,世人仍然在賭,明裡暗裡似乎都在賭,有的賭錢,有的賭身,有的甚至賭命。
太陽/城的“八戒賭坊”隻賭錢,但不隻是個賭場,還是個逍遙快活的地方,隻要你能想出來的享受方式,應有儘有。這裡有美酒,有佳肴,有名茶,也有佳人,隻要你有錢,保證賭得痛快淋漓,玩得舒心如意。故“八戒賭坊”日夜熙熙攘攘。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賭場講賭規,賭徒講賭品。
“八戒賭坊”前矗立著一塊高大的青石“八戒”牌坊:
一、急躁易怒之人戒;
二、過度緊張之人戒;
三、患得患失之人戒;
四、沒有節製之人戒;
五、意誌不堅之人戒;
六、拚命三郎之人戒;
七、不聽勸告之人戒;
八、得意忘形之人戒。
“八戒賭坊”,簡直就是個既能逍遙快活,又能修身養性的人間天堂。
因此,江湖豪客、富商巨賈、達官貴人、豪門子弟趨之若鶩,下注氣壯如牛,一擲千金,輸錢時麵不改色,似乎揮霍的不是自己的錢;贏錢時壓抑住狂跳的心,極力做到不動聲色,以免惹惱對手。
大廳裡的賭客,坐著的,站著的,攀著的,人群沸騰;吆喝聲,出牌聲交織在一起,此起彼落,熱鬨非常。酒香和胭脂香讓人陶醉,骰子落下響起的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如珠玉落盤,令人心曠神怡!
大廳兩側各有十個豪華小包廂,賭客累了可以休息,餓了可以餐飲,輸了可以發泄,贏了可以消受。
二樓的廊台設有舒適的雅座,可以飲酒,可以品茶,可以小吃,可以聽曲子,也可以按摩。
坐在二樓廊台的雅座上,大廳裡的情景一覽無餘。
方圓和方平就坐在二樓的雅座上,喝著茶,看著喧鬨的大廳。
賭桌旁的人個個神情肅穆,輸錢的板著臉,贏錢的也不敢笑出聲。莊家鷹眼似的盯著賭客,賭客的眼神裡交織著貪婪和焦躁。
方平指指大廳,說:“大哥,下麵的人,你有幾個認識啊?”
方圓掃視大廳,說:“我隻認識三個人。那個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單腿站著擲骰子的林天壹,你也認識;那個坐在麻將桌上首,身旁侍著一位姑娘的土老頭叫鄭九爺,是蒼括山‘鄭氏雙雄’之一,名列英雄榜第二名;那個站在牌九桌前做莊的馬頭麵具青年人,是來‘問天’的,住在‘天馬閣’,劉宗恒叫他‘馬朋友’,他的銀票昨晚也被盜了。”
方平說:“我還認識兩個人。那個坐在林天壹對麵的青年人叫雲上天,是風飛揚的師弟,華山七劍之‘寒光劍’;那個坐在鄭九爺旁邊的白胡子老道叫玄真子,是‘青城四子’之一。”
方圓說:“這些人都出自名門正派,竟敢明目張膽地賭博。”
方平皺眉說:“名門正派的人不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人。太陽/城是世外桃源,卻是賭***,嗜賭者趨之若鶩。有時候,不是為賭博而賭博,而是為了行賄或洗錢。”方平指著大廳說:“大哥快看,林天壹這一把輸了至少有上千兩,還麵不改色,真是敗家子。”
方圓點點頭,譏諷說:“不錯。你看那個鄭九爺,聽說寫自己的名字都費力,在麻將桌上卻如天馬行空,如魚得水,雙手洗牌如雙龍戲水,抓牌不用眼看信手拈來,手指一摸便知東南西北風,出牌如蟾蜍吐珠,真是身懷絕技,丐幫中的奇才!”
方平厭惡地說:“簡直是奇跡,他六十歲成名,一步登天步入上流,出入主流社交場,毛手毛腳裝闊;沐猴而冠,楚楚衣冠包不住骨子裡的土氣,還人老心不老地泡妞,惡心!”
隻見鄭九爺信手抓過一張牌,手指順便輕輕一摸,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敲,順手翻轉自己的整副牌——和了,然後笑眯眯地親了一下身邊的陪侍姑娘以表示慶賀。
方圓無奈地說:“這叫作英雄必有用武之地。英雄榜上評價他幾十年如一日,實事實乾實人,成為丐幫弟子的標杆。看鄭九爺的這副德行,真教人懷疑英雄榜的真偽。”
“我也是榜上英雄,可不是假的。”方平說完笑了,以為方圓也會笑,卻見方圓緊盯著林天壹的一舉一動。
林天壹臉色發白,額頭冒汗,呼吸急促,顯得焦躁不安,擲骰子的手高高舉起,顫抖著難以控製。他忽扔掉手中的骰子抹了一把鼻涕,迫不及待地衝向旁邊的小包廂。
方圓轉臉看著方平,疑惑地說:“平弟弟,林天壹怎麼了?”
方平也收回目光看著方圓,神情凝重地說:“可能是毒癮發作了吧。我有一位吸食‘白霜’的朋友,毒癮發作時和林天壹的表現一模一樣,甚至還惡心嘔吐、頭暈目眩、全身痙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霜”提煉於罌粟之果,一旦吸食便成癮難戒,猶如毒魔纏身,使生命在痛苦中掙紮,在麻醉中枯萎,在迷幻中毀滅。“白霜”毒害武林,令人深惡痛絕,毒梟唐伯秋因此上了本年度惡人榜第五名。
方圓詫說:“林天壹也會吸‘白霜’?”
方平鄙夷地說:“膏粱子弟,五毒俱全,很普遍。”
方圓歎說:“真是富不過三代,這成為逃不脫的魔咒了!”
兩人喝著茶,有感而發地聊著。
斜陽射入大廳,賭局如火如荼。
方圓說:“平弟弟,這些人賭得很正常,好像沒什麼可疑之處。我們最多也隻能坐一個下午……”
“有辦法了。”方平眼尖,指著大門口說:“你看誰來了。”
“司馬大哥。”方圓脫口說:“他好賭,終於熬不住了。”
司馬空空闊步走進來,東張西望。
方圓說:“有什麼辦法?”
方平說:“我們去乾自己的事,叫司馬大哥留在這裡觀察。”
方圓說:“司馬大哥的賭癮很大,叫他留守觀察,猶如貓兒守魚。”
方平說:“沒關係,就讓他賭個痛快。”
“我去把他叫上來。”方圓說罷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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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空空看到方圓下樓,忙笑著說:“方兄弟,原來你也喜歡這個地方啊!偷偷跑過來,也不叫一聲。來,咱哥倆玩兩把。”
方圓說:“司馬大哥,我來此地有事。正想找你,你就來了。方平也在,請上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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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帶司馬空空上到二樓雅座。
方平起身說:“司馬大哥,請坐!我和方大哥正想找你有事。”
司馬空空坐下,說:“你找我?不會是什麼好事吧?”他對方平有戒心。
方圓說:“司馬大哥,我和平弟弟已結為兄弟了,你就是我們的老大哥,平弟弟不會再作弄你的。”
司馬空空警惕地看了看方平,說:“找我什麼事?”
方平說:“司馬大哥,‘問天’銀票被盜,共有兩百萬兩,盜賊若想把這一大筆銀票帶出太陽/城,有可能先到賭坊洗錢,所以我和大哥過來看看。因我們另外有事,所以想請你留下觀察動靜,可以讓你玩個痛快,贏了歸你,輸了我買單。現在是初一下午,讓你玩到初三下午為止,如何?”
司馬空空滿腹狐疑,說:“有這等好事?不會又在搞什麼名堂吧?”
方圓認真地說:“司馬大哥放心吧,還有小弟我作保。但你也不能因為不花自己的錢就揮金如土。還有,你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不然……”
司馬空空忙說:“放心,放心,沒問題。那我去過把癮了。”話沒說完,人已扭頭走了。
方圓說:“平弟弟,你的這個主意不牢靠,如果司馬大哥手氣不好,把人都輸了。”
方平說:“放心!聽說不會賭的人手氣特彆好,司馬大哥是替我賭的,所以手氣也會好。大哥,我們走,我請你去醉仙樓吃飯。”
方圓說:“平弟弟,醉仙樓是太陽/城最貴的酒樓,我們不是講排場的人,菜足飯飽即可,沒必要去那豪客競奢的地方。”
方平說:“我也不是個講排場的人,是林鳳大小姐過生日請客。聽說請了很多達官貴人,我是英雄,很榮幸,也是其中的一個。”
方圓說:“原來如此。她請你而沒請我,我去了也沒得吃。饕餮盛宴,我不饞涎欲滴才怪!”
方平說:“她不請你,我請你。隻請你一個人,把醉仙樓的山珍海味全搬上桌,我也請得起。”
方圓說:“有幸應邀參加林大小姐的生日宴會,是武林人士一生的榮耀。你要赴宴,怎可請我請飯?”
方平幽幽一歎,說:“大哥,其實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不希望像林鳳那樣風風光光過生日,但也想有一個知音陪我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