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連鬱照自己也沒想過,變數比她設想的還多得多。
養父流放途中遇刺,不必想,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她與養母一起搬到江家,自從養父被罷職處置後,這些所謂的“娘家人”也不給她們半分好臉色,江家的生意也總被打壓,到最後惡果又報應在寄人籬下的母女身上。
“阿娘……”
“阿照,不要去想,不要去報複。”江宓纏綿病榻,緊緊捏住少女冰冷的指骨,溫言勸告。彼時的她成了江宓眼中的病患。
“阿照,熬到開春就會好的。”
鬱照乖巧重複:“熬到開春……”
她要照顧江宓的身體,顧不上與連殊算賬。
這個冬日注定艱難。
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沈玉絜的逼嫁,是連殊的唆使。
她不敢回江家,承受那些人的冷言冷眼。
口中的牙齒在打顫,她緊攥著領衽,怎麼裹都抵禦不了那陣寒涼,黏膩的冰冷和惡心,不能拭淨,牽連起最痛苦、最崩潰的過往,要她身敗名裂,要她毫無退路。
她本該放聲尖叫,和所有瘋子一樣狂態畢現,或者當場將人撕咬至死。
可她偏偏被抽乾了力氣,隻會逃跑。
‘鬱娘子,我會等你。’
鬱照逆著冷風狂奔,呼嘯中夾著他的詛咒。
上元節前,她默不作聲地打望了最後一眼,漏夜奔逃,自此消失。
她敲開病秧子的府門,踉踉蹌蹌。
連衡居高臨下,靜候多時,欣慰於她終於撕去偽裝,顯露貪婪怨憎的本相。
鬱照眼圈紅腫,指甲縫裡殘留著嫣紅,是取自沈玉絜的鮮血,連衡親自為她洗乾淨臟汙,愕然一語:“鬱娘子本該是乾乾淨淨的,怎麼會弄成這樣?”
她破涕為笑,笑時咬牙切齒:“嗬嗬……你的姑母、準姑丈,他們是怎樣的人,你會不清楚嗎?”
“自雪天分彆,才不過半月,看來姑母做的事,比我料想的還要可惡。”連衡輕輕垂眸,“衡真是心疼,鬱娘子行善該上青天的,而不是被踩成腳底泥。”
鬱照:“在你眼裡,我是雲是泥?”
他抽手時,鬱照冷不丁反握住,她徐徐道:“我知道,連衡公子看中的不就是我這一副皮囊嗎?你想要借我這層皮,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要鬱娘子扮姑母,委實是醜化鬱娘子了。”連衡笑意更甚。
這時他已無需掩飾他對長輩的惡意。
鬱照放開他的手,凝視於手腕處掙紅的痕跡,又掬水擦洗,“一時醜陋,換一世錦繡,怎麼會委屈呢?”
連衡明知故問:“你來找我,又想要什麼?”
鬱照:“我要她還我一切。”
連衡不急於回答她,而是先命人安頓了她。
他給了她很長的時間想,要她冷靜下來做決定,而非一時衝動。
他問:“你用什麼與我交換?”
她應:“我會是你的解藥。”
青年平和地笑:“不夠。”她當初為城民義診,隻是為他醫疾,有什麼特彆的呢?
鬱照接續道:“你的權勢、你的前程。”
“現在的你,還有什麼?”連衡循循善誘地反問。
“文瑤郡主有什麼,我就理所當然擁有什麼。”
她抬手扣在他肩頭,竭力抬首與其對視,平了呼吸咧開一抹笑,不落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