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他的母妃?
了解一個無心無情的怪物做什麼?
那個已經入土十餘年的女人,連衡不知她來處,不明她的家世、背景,他們和彆的母子很不一樣,幼時的連衡甚至恐懼她。
連未經允許進入她的房間都會被斥罵,母妃罰他,有時是長跪或笞手板,有時纏了他手指吊著,不許他發出哭聲,教他何為忍耐,何為處變不驚。
‘你這來討債的孽障!’
‘短命鬼。’
‘誰都不要你!你會像我一樣,不,你會比我慘千百倍!’
母妃的詛咒多年來縈繞在耳。
小時候,連衡的尾指差點被吊斷,青紫的淤痕、疼到麻木失去知覺,是伴隨他長大的陰影。
他不明白那個女人從何處習得那麼多懲處的手段。
那個女人天然地憎恨著他,連衡為此感到迷茫,卻連問都不能過問。
連生母都恨他,咒罵他是萬人嫌……所以對於父王的恨、姑母的厭,他並沒那麼難以接受。聯想到那個女人的警告,便習慣漠然承受。
不過被欺負狠了,也忍不住露出尖喙,想啄人。
鬱照的聲音在幽閉屋室裡很清晰。
“我們問什麼,郡主答什麼,聽清了麼?”
連殊低眉垂首,遲疑握筆。
鬱照柔聲問:“信王有沒有與郡主談論過信王妃的來曆和背景?”
連殊久未動筆,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最後迫於鬱照的壓力,才緩緩寫下。
“餘氏,大小姐。”
“餘氏?哪個餘氏?盛京沒有這個氏族。”鬱照繼續問。
畢竟是王妃,家世太低或是來曆不明,都是要惹人非議的。
連殊在紙上作答:“西川。”
答案驟然指向西川,鬱照和連衡都略顯惘然。
西川的餘氏絕對是豪強氏族,再說得直白些,西川大小姐等同於土皇帝的女兒!
傳聞那位西川大小姐錦心繡口、知書達理,是餘氏的掌上明珠,肯將她送到異鄉來,足見誠意。
二十二年前,餘安涼嫁給連箐,等同於西川向朝廷低頭“和親”,隻因這段姻緣是先帝與餘氏家主暗中商定,不為外人知悉。
鬱照好奇道:“信王妃曾是西川大小姐,為何多年受冷落?”即便是裝模作樣,出於維係關係,也不應如此打臉。
而餘氏把人嫁到了俞朝後,更是棄其不顧。
關於這一問,連殊隻是搖頭。
“郡主是不肯說?”鬱照捧住她的臉,企圖從她的眼神裡找答案。
連殊卻堅決地閉眼,不願相告。
在僵持之際,連衡的聲音則分外突兀,“你沒見過我的母妃,她的麵貌,奇醜無比。”
鬱照下意識反駁:“怎麼會?”
她清淩淩的眼珠望向他,長發潑墨、羽睫如蓋、唇瓣嫣紅,穠豔的容色與疏淡的眉目相融,靜靜佇立在微光中,護著一盞燈燭,生就了驚人的、曇花一現的美貌。
一個豔鬼般的青年說他的生母醜得慘絕人寰。
訴與誰聽,都會懷疑。
連衡目光一挪,睨看著跪地的連殊,“你見過我的母妃,你告訴她,我有無欺騙?”
自連殊有記憶起,她的嫂嫂就是蒙著臉的,幾乎不會露出皮膚,有幾次撞破那真麵目,連殊年紀尚小,哪裡見過那種場麵,被嚇得慘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