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驟然睜開的藍色眼睛,在昏暗的大廳中如同兩簇微弱卻執拗的鬼火,死死地釘在顧霆手中的暗金碎片上。
渴望與恐懼,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那雙眼中激烈交織,讓那張年輕卻飽經風霜的臉龐扭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他乾裂的嘴唇哆嗦著,試圖發出聲音,卻隻能吐出一些破碎嘶啞的氣音。
顧霆心中警鈴大作,猛地後退一步,擺出防禦姿態,儘管身體依舊疼痛欲裂。這個突然“複活”的守序者士兵,狀態詭異,敵友不明。
“你是誰?”顧霆沉聲問道,聲音因傷勢而沙啞。
那士兵似乎耗儘了力氣,眼睛緩緩閉上,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再次陷入沉寂,隻有那微弱的生命波動證明他還活著。
懸浮的儀器光芒也黯淡下去,地麵的符文陣列恢複了之前的微弱閃爍。
顧霆不敢大意,仔細觀察著對方。士兵的守序者製服破損嚴重,沾滿了乾涸的汙漬和少許暗紅色的血跡(並非守序者常用的藍色能量液),看起來他經曆了一場惡戰並逃亡至此。他的裝備早已丟失,身邊沒有任何武器。
又等待了片刻,確認對方確實虛弱到無法構成威脅後,顧霆才再次小心翼翼地上前。
他注意到,士兵身下的那個巨大符文陣列,其閃爍的頻率似乎與懸浮儀器的運轉,以及士兵那微弱的生命波動,保持著一種奇異的同步。難道是這個古老的儀器和符文陣列,在維持著他最後的生機?
顧霆的目光掃過大廳四周那些早已熄滅的操作台和屏幕。他嘗試著向其中一個操作台注入一絲微弱的能量——並非守序者的秩序之力,而是他自身的力量混合著暗金碎片的波動。
嗡……
操作台竟然極其微弱地亮了一下,屏幕閃爍起大量雪花和亂碼,但很快又熄滅了。
然而,就是這瞬間的激活,似乎刺激到了那懸浮的儀器。
嘀嘀嘀!
儀器再次發出急促的鳴響,核心光芒不穩定地跳動起來,地麵符文陣列也隨之明滅不定。躺在陣中的士兵身體猛地抽搐起來,臉上露出極其痛苦的神色,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窒息般的聲音。
顧霆心中一凜,立刻停止了能量輸出。
儀器和符文陣列漸漸恢複平穩,士兵的痛苦也隨之緩解,再次陷入昏迷般的沉睡。
顧霆明白了。這個古老的係統極其不穩定,任何外來的能量乾擾都可能造成失控,甚至會危及陣中士兵那岌岌可危的生命。他不敢再輕易嘗試。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李青衣蘇醒了過來,掙紮著坐起身,虛弱地靠牆喘息。
“顧霆。”她看到大廳中央的景象,眼中露出驚疑。
“沒事,他好像沒有威脅。”顧霆簡要說明了一下情況。
李青衣的目光也被那懸浮的儀器和地麵的符文陣列吸引,尤其是當她看到陣列中央那個奄奄一息的士兵時,她的“冥月之血”似乎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
“他的生命氣息好像和這個地方連在了一起。”李青衣凝神感應。
顧霆也有同感。這個士兵似乎不僅僅是受傷躲在這裡,他更像是成為了這個古老基地維持運轉的一部分,或者說最後的電池?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顧霆和李青衣利用這難得的喘息之機,默默處理傷勢,恢複體力。顧霆將最後一點光河水精分著喝完,聊勝於無。
外麵的能量對抗日趨平靜,但那沉悶的轟鳴和偶爾傳來的震動,提醒著他們危險並未遠離。那神秘的歌聲也早已消失,不知是停止了,還是被隔絕了。
大約過了小半天,那士兵再次悠悠轉醒。
這一次,他的眼神清醒了一些,雖然依舊疲憊不堪,但至少有了焦點。他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守在旁邊的顧霆和李青衣,目光中少了些驚惶,多了些審視和一絲複雜的了然。
“水”他極其艱難地吐出一個模糊的音節,乾渴到了極致。
顧霆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李青衣。李青衣輕輕點了點頭。
顧霆從旁邊找到一個不知廢棄了多少年、勉強能用的金屬杯子,走到大廳角落一處不斷有水滴滲出的岩縫邊,接了少許相對乾淨的水,小心翼翼地喂到士兵嘴邊。
士兵貪婪地啜吸著那一點點水滴,喉嚨劇烈滾動。幾口水下肚,他似乎恢複了一絲生氣。
“謝謝。”他的聲音依舊嘶啞乾澀,但總算能勉強成言。他說的是一種口音很重的守序者通用語。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顧霆再次問道。
士兵沉默了片刻,渾濁的藍色眼睛望著大廳頂部那微弱運轉的儀器,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編號737,‘第七閘門’戍衛兵團,第三巡邏小隊二等兵……科林。”他斷斷續續地報出自己的身份,每一個字都像是耗費了巨大的力氣。
第七閘門的士兵?他怎麼會在這裡?這個廢棄的基地顯然不屬於現代守序者的設施。
“我們小隊負責探索上遊S7廢棄區,尋找可用的舊時代能源核心。”科林的聲音帶著痛苦,“遇到了‘它們’的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