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州衙,那麵蒙塵已久的“鳴冤鼓”,孤零零地立在門樓一側。
往日裡,這鼓就是個擺設。
誰敢敲?敲了就是刁民,還沒見著官,先得挨頓殺威棒。
在賈懷安的治理下,這鼓槌上甚至結了一層蛛網。
但今日,不同了。
數百名錦衣衛,如同鐵塔般佇立在衙門口,將那些平日裡狐假虎威的衙役班頭全部繳械驅趕到一旁。
崇禎大馬金刀地坐在大堂正中,身旁站著麵容冷峻的傅臨淵和一臉肅穆的汪應辰。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全城:京城來的大宋官家,要親自審那賈知州!
百姓們紛紛而來。
起初隻是遠遠地觀望,黑壓壓的人群擠在街角,眼神中既有希冀,更多的是長久積威下刻入骨髓的恐懼。
賈懷安畢竟在這均州經營多年,誰知道這位官家是不是做做樣子?
萬一皇帝前腳走,賈知州後腳算賬怎麼辦?
大堂內一片死寂,賈懷安跪在地上,雖然發髻散亂,但還在強撐:“皇上,沒人鳴冤啊!您看,這就是民心所向,百姓們都念著臣的好呢……”
“閉嘴!”崇禎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靜靜地盯著門口。
他在等,等一顆火星,點燃這滿城的乾柴。
終於,人群一陣騷動。
一個頭發花白、衣衫襤褸的老婦人,被幾個年輕人死死拉著,似乎在勸阻她。
但老婦人猛地甩開他們的手,眼中迸射出一股決絕的死誌。
她踉踉蹌蹌地衝出人群,撲向那麵大鼓,用儘全身力氣,抓起鼓槌狠狠砸了下去!
“咚!”
這一聲沉悶的鼓響,像是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
老婦人扔掉鼓槌,連滾帶爬地衝進大堂,還沒等錦衣衛阻攔,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鮮血直流。
“皇上!民婦趙劉氏,冒死鳴冤!!”
淒厲的哭喊聲,在大堂內回蕩:“知州賈懷安,為了修那勞什子的‘迎賓路’,強占我家三畝口糧田,分文不給!民婦的丈夫去衙門理論,被他的狗腿子生生打斷了雙腿,至今癱瘓在床,生不如死啊!求皇上做主!求青天大老爺做主啊!”
賈懷安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大膽刁民!那地明明是官府征用,給了你補償款的!你竟敢當著聖駕的麵誣告本官!”
“補償款?”老婦人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沾著血跡的白條,哭得撕心裂肺:“就這一張白條子!這就是你說的補償款嗎?這一張破紙,能換我家三畝良田,能換我丈夫兩條腿嗎?!”
崇禎接過那張白條,掃了一眼,臉色瞬間鐵青。
上麵潦草地寫著“暫欠紋銀三兩”,落款卻隻有一個模糊的私章,連官印都沒有。
“這就是你的愛民如子?”崇禎將白條狠狠拍在案桌上,震得茶盞亂跳。
“準奏!錦衣衛,記下!此案朕親自督辦!”
這一聲“準奏”,如同決堤的信號。
門外的百姓們看著那老婦人不僅沒挨打,反而真的被皇上接了狀子,積壓多年的憤怒與委屈,瞬間如火山般爆發了。
“我也要告!賈懷安的小舅子逼良為娼,搶了我閨女去抵債!”
“陛下!草民是城東的瓦匠,修城牆乾了半年,一粒米錢都沒見著啊!”
“還有我!這狗官設卡收稅,進城要錢,出城也要錢,連挑大糞的都要交‘味道稅’,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一時間,鳴冤鼓被敲得震天響,甚至差點被激動的百姓錘破。
無數百姓湧入公堂,手裡拿著狀紙、血書,甚至是被打爛的衣物,原本寬敞的州衙大堂瞬間被擠得水泄不通。
崇禎並沒有親自審理每一樁案子,而是命汪應辰坐堂主審,自己則坐在一旁聽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