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東側。
賀德倫與他的三千五百踏白軍,打得極度壓抑。
對麵,是朱溫的養子,以殘暴聞名的朱友恭所率領的虎威軍。
朱友恭數次驅使大軍猛攻,試圖將這支該死的騎兵徹底碾碎。
然而,賀德倫的指揮調度,讓踏白軍化作了一道抓不住的青煙。
你進,我退。
你退,我擾。
踏白軍的騎士們,如附骨之疽,始終與虎威軍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
他們不斷用弓箭襲擾,射完一輪就走,引誘你追,卻絕不給你近身纏鬥的機會。
“賀德倫!鼠輩!可敢與你朱爺爺正麵一戰!”
朱友恭在陣中氣得暴跳如雷,長槊揮舞,卻連一根踏白軍的馬尾都碰不到。
這種戰法,讓以悍勇衝陣著稱的虎威軍有力無處使,憋悶得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
眼看西側,其兄朱友裕的左龍驤軍已擊潰敵軍右翼,正在大肆追殺,功勞唾手可得,朱友恭更是心急如焚。
“傳令!全軍向前壓!彆管那些蒼蠅了,給孤直接壓向李燁的中軍!我就不信,他賀德倫敢來撞我大陣!”
朱友恭徹底失去耐心,下令部隊放棄與踏白軍的糾纏,準備合圍李燁的中軍。
他沒有察覺,賀德倫那雙始終注視著整個戰場的眼睛裡,非但沒有絲毫焦急,反而閃爍著一種近乎死寂的冰冷。
那是獵人,在等待獵物踏入必殺陷阱的最後時刻。
終於,朱友裕的左龍驤軍被“潰敗”的陳州兵徹底調動,陣型被無限拉長,與楊師厚的中軍主力完全脫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敞開的“v”字形口袋!
中軍高台。
李燁那麵紋絲不動的玄色王旗下,第二道令旗,猛然揮落!
旗語——龍擊!
一直隱忍遊弋的賀德倫,在捕捉到信號的瞬間,眼中的死寂轟然碎裂!
那股被壓抑了許久的瘋狂與戰意,化作滔天烈焰,從他身體裡轟然引爆!
他猛地舉起手中長槊,槊尖直指斜前方!
那裡,是因貪功追擊而徹底暴露出來的,朱友裕軍的側後腰!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撕裂長空的咆哮:
“兄弟們!為鬥門亭死去的袍澤,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京觀就在眼前!用宣武狗賊的血,祭奠他們!”
“踏白軍——”
“隨我,衝鋒!”
“吼——!”
身後,三千五百名踏白軍騎士,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呐喊!
他們胸中積壓的怒火與仇恨,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那座由同袍頭顱築成的京觀,是他們心中一根拔不掉的血色尖刺!
瞬間!
一直遊弋不定的騎兵陣型,如同一台被啟動的精密戰爭機器,迅速收縮、凝聚!
一個鋒利到極致的攻擊箭頭,赫然成型!
馬蹄聲從稀疏變得密集,從沉悶化為奔雷,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
他們的目標,不是麵前的朱友恭!
而是斜向裡,那支正在狂歡中追殺,毫無防備的“友軍”——朱友裕的左龍驤軍!
……
一名左龍驤軍的什長,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
他剛剛一刀砍翻了一個逃跑的陳州兵,此刻正興奮地追趕著前方一個看似職位不低的敵軍軍官,幻想著戰後能得到的豐厚賞賜。
金錢,女人,官職……一切都仿佛觸手可及。
突然,一陣奇異的震動從側後方的大地傳來。
是馬蹄聲。
不對!這馬蹄聲太密集,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