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氏城的輪廓在西墜的日頭下像蹲伏的巨獸,土黃色的城牆被染成暗金。離城五裡,有個供商隊歇腳的小鎮,夯土房子歪歪扭扭擠在一條乾涸河床旁,風裡滿是牲口氣、香料末和熱沙土的味道。
鎮子最西頭,路沒修通,是個丁字口。路口南麵有棟三層土樓,底層開著車馬店兼賣吃食,二樓以上住人。此刻,三樓靠欄杆的露天土台上,幾張粗木桌邊坐著一行風塵仆仆的客人。
“我說老牛,這烤羊腿你都啃第四條了!”林小山用匕首削著木簽,看著對麵腮幫子鼓脹的牛全,咧嘴道,“陳冰妹子也不管管?”
牛全奮力咽下滿口焦香的羊肉,灌了一大口本地渾濁的葡萄釀,油光滿麵地嘿嘿笑:“西行路遠,吃飽不想家。冰冰說了,隻要不耽誤正事,隨我。”說著,右手又精準地撕下第五條羊腿。
霍去病沒動麵前饢餅和清淡菜蔬,指節無意識叩著粗陶碗沿,目光不時瞥向樓下塵土飛揚的土路——蘇文玉和程真去鎮裡采買補給,說好這個時辰回來。他心底沒來由煩躁,像沙暴來臨前憋悶。
“幾位客官,遠來辛苦,”店家是個絡腮胡的粟特人,笑嗬嗬托著木盤上來,“這是小店特奉的‘石榴醉’,清爽解膩,慢用。”盤裡一小壇未開封的酒,三隻陶杯。壇口泥封紅豔豔的,看著喜慶。
“喲,店家會做人!”牛全眼睛發亮。
林小山也提起興致:“來來,敬店家,敬這……咳,漫漫取經路!”
霍去病眉心微蹙。粟特店家笑容熱情,遞酒時,袖口似有若無滑過桌麵。一股極淡的、甜膩到近乎妖異的香氣鑽進霍去病鼻孔,混在羊肉和香料味裡,像毒蛇吐信。他心頭警鈴輕響,按著桌沿的手指收緊。
酒漿傾出,色如琥珀,入口酸甜,後勁卻帶著股暖流直衝四肢百骸。
變化在幾息之間驟然降臨。
先是牛全。他正撕扯羊腿,動作陡然僵住,眼珠直勾勾轉向樓梯口。陳冰嬌小的身影剛出現,正低頭拍打衣裙上的沙塵。在牛全此刻燒紅的眼裡,陳冰臉頰被夕陽鍍了層金邊,睫毛輕顫,可愛得像剛出蒸籠的胡餅。
“冰……冰冰!”牛全“騰”地站起,木凳刮地尖叫。他滿臉漲紅,咧開癡笑,張開沾滿油星的雙臂,像座移動的肉山朝驚愕的陳冰撲去,“我的心肝!讓哥哥抱抱!”
“牛全!你作死!”陳冰嚇得藥囊脫手,慌忙後退。
幾乎同時。
林小山渾身燥熱,血像滾沸的奶茶。他四下一掃,目光黏在鄰桌一個正給客人斟酒、腰肢纖細的胡姬身上。那胡姬戴著鈴鐺,赤足踩著節拍,在林小山迷亂的感知裡,鈴聲成了勾魂的咒語。
“美人兒!”林小山吹了聲口哨全然忘了程真),自認瀟灑地一旋身,腳步虛浮地湊過去,伸手就想攬那截扭動的腰,“一個人多悶,爺帶你跳支龜茲舞?”
胡姬臉色一變,手中銅壺揚起:“滾開!醉鬼!”
最要命的是霍去病。
那口“石榴醉”入喉,他體內那根始終緊繃的弦,“嘣”地斷了。不是沙場殺氣,也非身世迷惘,而是滾燙的、野火般的衝動轟然席卷。他視野裡一切褪色,隻剩下剛走上土台、正蹙眉望向混亂的蘇文玉。
她換了身便於騎行的窄袖胡服,青絲高束,身段利落,美豔的臉在暮色裡如冷玉生輝。
霍去病呼吸驟重,眼底漫上血絲。什麼冷靜自持,全燒成了灰燼。他猛地起身,帶倒木凳,兩步跨到蘇文玉麵前,在她錯愕的目光中,一把將人狠狠箍進懷裡!
“文玉……”他聲音嘶啞滾燙,灼熱的唇胡亂印在她額頭、鬢角,“我要你……現在就……”
蘇文玉腦中一空,隨即被他身上駭人的熱力和完全失控的力道驚得又羞又急,整張臉霎時紅透:“霍去病!你放肆!鬆手!”她用力掙紮,手肘後擊,腳尖狠踩,可他臂膀如鐵鉗,滾燙鼻息噴在她頸窩。
土台上一片狼藉。
牛全追著尖叫躲閃的陳冰:“彆跑啊!我的心尖肉!”
林小山和那胡姬推搡起來,銅壺與杯盤亂飛。
霍去病將蘇文玉逼到土台欄杆角落,像頭暴烈的西域野馬,蘇文玉的抗拒在他滾燙的感知裡成了撩撥,喘息著去尋她緊抿的唇。
程真剛抱著一捆新買的皮繩踏上樓梯,就看到自家男人正對胡姬動手動腳,她眼神瞬間冰封,又燃起衝天怒焰。
陳冰也從慌亂中回神,看著涎著臉追來的牛全,氣得摸向腰間針囊。
就在程真、陳冰即將暴起,蘇文玉指間輪回力光華微現的刹那——
“阿彌陀佛——!”
一聲沉渾如黃鐘大呂的佛號,悍然壓過所有嘈雜,直貫每人耳鼓。
八戒大師不知何時已立在樓梯口,手中黑沉念珠緊攥,平日半闔的眼此刻精光暴射,舌綻春雷: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如無形重錘,伴著那聲當頭棒喝,狠狠砸進霍去病、林小山、牛全三人混沌炙熱的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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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霍去病渾身劇震,箍著蘇文玉的手臂力道驟鬆,眼底狂亂血色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是清醒後的巨大驚駭與茫然。他愣愣看著懷裡鬢發淩亂、麵紅如霞、眼中蓄淚七分是怒)的蘇文玉,觸電般鬆手後退,張口結舌:“我……文玉?剛才……”
蘇文玉又羞又怒,抬手“啪”一記脆響扇在他臉上,轉身肩頭微顫,淚到底滾了下來。
林小山一個激靈,看著眼前舉著銅壺、怒目圓睜的胡姬,再瞥見樓梯口放下皮繩、笑容“不善”的程真,冷汗“唰”地濕透後背:“等等!阿真!我方才……中了邪!”
牛全也清醒了,看著自己張開的油手和遠處躲到陳冰身後、小臉煞白、眼神如看穢物的陳冰,胖臉慘無人色:“冰、冰冰……我不是……我沒有……”
“解釋?”程真怒極反笑,腳尖一挑,那捆皮繩落入手中,她抖開一截,在空中抽出聲駭人的爆響,“林小山!今兒不把你抽成個旋轉的陀螺,我程字倒寫!”
“牛全!!”陳冰徹底爆發,抄起旁邊搗藥的石杵,嬌小身軀煞氣騰騰,“你站住!姑奶奶讓你變‘牛不全’!”
“佛祖啊!大師救命!”林小山和牛全魂飛魄散,抱頭鼠竄,撞得杯盤狼藉,拚命想往八戒大師身後縮。
土台上桌椅歪斜,羊肉、酒漿、饢餅狼藉一地,混雜著塵土、汗味和未散的甜膩異香。那粟特店家早不見蹤影。
八戒大師收回念珠,恢複半睡不醒的模樣,搖頭歎氣:“唉,紅粉迷幻,亂性蝕心。張寶、吳猛這倆妖道,下作手段倒是層出不窮。”
霍去病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看著蘇文玉無聲落淚的背影,懊悔得想從這三樓土台跳下去。他眼神驟然冰寒,盯向那紅泥酒壇:“張寶……”
暮色吞沒小鎮,丁字路口孤零零的防風燈籠亮起昏黃一點。遠處藍氏城黑影巍峨,風裡傳來斷續駝鈴。
一場荒唐鬨劇暫歇,而絲路上的危機,才剛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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