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變成了三方扭曲的競賽。
前方,是沿著二進製提供的簡陋地圖、朝著裂痕深處狂奔的夜刹、阿萊莎和獄牙。中間,是同樣在逃竄、但不時疑惑地檢查自身數據緩存、偶爾還試圖與夜刹他們“協商後續合作”的機械牧師二進製。後方,是如同附骨之疽、緊追不舍的暗紅色邏輯癌變觸手集群,它們蠕動著,吞噬路徑上一切不穩定的數據結構,發出貪婪的數據吮吸噪音。
更後方,更遙遠但也更致命的,是調整了追獵優先級、正調用裂痕內部追蹤子程序、並將“協同清理”指令發送至邏輯癌變集群的純白光球——邏各斯。在它的邏輯中,二進製成了首要目標,而夜刹他們暫時降級為需要“監視”和“次級清理”的對象。
但這一切,奔逃中的幾人並不完全清楚。他們隻知道危險來自後方,必須向前。
“左轉!避開那片‘遞歸死循環’標識區!”二進製一邊用殘存的機械觸手修正著地圖投影,一邊急促地喊道。他對這片區域的了解確實比夜刹他們深,幾次關鍵的路線修正,讓他們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幾處明顯散發危險波動的邏輯陷阱——比如一片不斷複製自身、吞噬一切進入者的“自指代碼漩渦”,還有一片所有數據流進入後都會無限減速、直至停滯的“時間戳錯亂沼澤”。
但付出的代價是,他們的路線被迫更加深入裂痕的“內臟”,周圍的環境越來越詭異。數據的流動不再僅僅是線條和符文,開始呈現出更加抽象、甚至難以名狀的形態。有的區域像是被撕碎又胡亂拚貼的夢境,破碎的畫麵、矛盾的概念、顛倒的因果律片段混雜在一起;有的地方則充斥著尖銳的、足以撕裂低階意識體的“邏輯悖論噪音”;更有些區域的空間結構本身都在自我分裂和重組,如同一個患上精神分裂症的幾何體。
獄牙的傷勢在龍王晶核微弱能量的滋養下勉強維持,不再惡化,但也無法快速恢複,奔跑中依舊顯得吃力。阿萊莎懷抱晶核,既要維持自身平衡,又要分心抵抗環境中無孔不入的規則侵蝕和信息汙染,臉色越發蒼白。夜刹狀態相對最好,但左臂骨折的劇痛和體內能量的枯竭感如影隨形,懷中的影織更是像一塊逐漸冷卻的冰,數據輪廓越來越淡。
唯一“興奮”的似乎隻有二進製。儘管在逃命,他的機械義眼卻始終在高頻掃描著周圍環境,記錄著那些罕見的、極端不穩定的規則現象,嘴裡不時發出“罕見!”、“值得記錄!”、“可惜沒時間采樣!”之類的低語。他對知識的貪婪,似乎壓過了對死亡的恐懼。
“前麵!穿過那個‘數據壓縮回廊’!後麵應該有一片相對穩定的‘緩衝區’!”二進製指向前方。那裡,空間的景象被極度壓縮,如同透過一個扭曲的透鏡,所有的數據線條和符文都被擠壓成扁平的、流動的色帶,形成一個短暫的、管道般的結構。
沒有彆的選擇。身後的癌變觸手集群已經逼近到能感受到它們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數據腐敗”氣息。
夜刹率先衝入那扁平的壓縮回廊。進入的瞬間,感覺身體和意識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三維壓成了二維,所有的感知都變得平麵而怪異,思維似乎都隨之扁平化。他咬牙堅持,沿著色帶流動的方向向前“滑動”。
阿萊莎、獄牙、二進製相繼衝入。
就在二進製大半身體沒入回廊的刹那,一直緊追不舍的邏輯癌變集群最前方的幾條粗大觸手,猛地加速,如同毒蛇撲食,狠狠紮向回廊的入口!它們似乎知道,一旦目標進入這種特殊結構,追捕會變得困難。
“關閉入口!”二進製頭也不回,僅剩的幾根機械觸手向後一揮,射出數道淡藍色的數據流,打在回廊入口邊緣的幾處關鍵“結構節點”上。那是他早就觀察好的、維持這個臨時壓縮回廊穩定的薄弱點。
“哢嚓——!”
如同玻璃碎裂的聲響,壓縮回廊的入口結構瞬間崩塌、扭曲、閉合!幾條癌變觸手的前端被閉合的空間結構狠狠夾住,爆出一團團暗紅色的、如同膿血般的數據碎片!觸手瘋狂掙紮、扭動,但入口已經變成了一片混亂的數據亂流,將它們阻隔在外。
暫時安全了……至少擺脫了最直接的物理或者說數據)追逐。
他們從壓縮回廊的另一端被“吐”了出來,落在一片新的區域。
這裡確實比之前“穩定”一些。空間的“地麵”是一種相對平整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半透明“邏輯基底”,如同凍結的牛奶。上方依舊是無窮無儘的規則帷幕,但色彩相對柔和,數據流的奔騰聲也低沉了許多。空氣中那股無處不在的、尖銳的規則衝突感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仿佛巨型機器待機時的低鳴。
這裡像是一個龐大邏輯結構之間的“緩衝區”或“中轉站”。
“暫時……安全了。”二進製喘著氣模擬的機械喘息聲),他的形體比剛才又虛幻了一點,關閉入口那一下顯然消耗不小。“邏輯癌變集群不喜歡這種高度秩序化的區域,它們本能地排斥。邏各斯……追蹤到這裡也需要時間重新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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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刹沒有放鬆警惕,他迅速觀察四周。這片“緩衝區”麵積不小,一眼望不到邊際,遠處隱約能看到一些更加龐大、更加複雜的幾何結構輪廓,像是某種巨型邏輯模塊的邊界。零留下的淡藍色痕跡,在這裡變得異常清晰和穩定,筆直地指向緩衝區深處,一個被柔和白光籠罩的、如同巨大蛋形結構的區域。
“那裡……就是零所在的坐標?”阿萊莎順著痕跡望去。
“很可能。”夜刹點頭,心中稍微安定。至少方向明確了。
“哦?時空管理局叛軍的據點嗎?”二進製也注意到了那道痕跡,機械義眼中藍光閃爍,“有意思……看來你們真的和那群‘係統bug’有聯係。怪不得會被邏各斯如此‘關照’。”
“我們之間的交易,到此為止。”夜刹轉身,冷冷地看著二進製,“你幫我們暫時穩定了晶核,我們讓你記錄了數據。現在,各走各路。”
“彆這麼著急嘛,朋友。”二進製卻向前飄近了一點,語氣帶著一種假惺惺的誠懇,“你看,我們現在同在一條船上。邏各斯不會放過我們任何一個。這片緩衝區看似安全,但誰知道深處藏著什麼?我對那片叛軍據點也很感興趣……或許,我們可以繼續合作?我提供更深層的裂痕知識和數據技術支持,你們……帶我進去?放心,我隻是個研究者,對權力鬥爭沒興趣,我隻想觀察、記錄。”
他的意圖很明顯,想搭順風車進入叛軍據點,那裡顯然有他渴望的、關於係統和叛亂的“珍貴數據”。
夜刹剛要拒絕,懷中的影織突然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隻有他能感應到的數據鳴響。緊接著,一段破碎的、由影織直接傳遞到他意識中的信息閃現:
「他……記錄的數據……已被我……篡改……邏各斯……現在更恨他……利用他……吸引注意……接近目標……機會……」
影織在提醒他,二進製已經被“標記”成了更大的靶子,可以利用這一點。
夜刹心思電轉。帶二進製進去風險極大,這個機械牧師不可控,且對知識貪婪到瘋狂。但如果不帶,他可能會一直糾纏,甚至暗中搞鬼。而且,影織說得對,有二進製這個“顯眼”的目標在附近,或許能分散邏各斯或其他可能危險的注意力。
“你可以跟著,但必須保持距離,未經允許,不得靠近據點核心,不得進行任何形式的主動掃描或數據竊取。”夜刹提出了苛刻的條件,“如果你違反,我們會立刻將你驅逐,或者……交給邏各斯處理。”
二進製的機械義眼藍光穩定,似乎早料到會這樣。“很公平。我以萬機之魂的名義起誓,在得到你們明確許可前,我隻進行被動觀察和記錄。”他的誓言有多少可信度,隻有天知道。
達成暫時的、脆弱的同盟或者說互相利用關係)後,一行人開始沿著零的痕跡,向著緩衝區深處的蛋形結構前進。
隨著靠近,那蛋形結構的細節逐漸清晰。它並非實體,而是由無數層極其複雜、緩緩旋轉的淡藍色數據薄膜構成,薄膜上流淌著瀑布般的加密符文和動態驗證碼。結構表麵不時有細微的漣漪蕩開,像是內部在進行著高強度的運算或通訊。這就是叛軍據點的外部防禦——一個高度加密、動態變化的邏輯堡壘。
零的痕跡直接連接到堡壘表麵的一處“驗證節點”。
夜刹走上前,將體內屬於叛軍通訊符石殘留的微薄驗證信息,以及零共享坐標時附帶的特定頻段波動,嘗試著向節點傳遞過去。
節點處的數據薄膜泛起漣漪,幾道掃描光束落下,籠罩夜刹。
“身份驗證中……檢測到零大人預留通行密鑰……檢測到混合性異常規則特征……關聯度分析……威脅評估……通過。臨時訪客權限授予。允許進入,限定活動區域:外圍緩衝環帶。”
一個冰冷的、但比邏各斯多了些許“彈性”的電子女聲響起。堡壘表麵,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如同水波般的門戶緩緩打開。
“隻能到外圍緩衝環帶?”夜刹皺眉,但也能理解。以他們現在“異常”的身份,能被允許進入已經不錯了。
他示意阿萊莎和獄牙跟上,率先踏入門戶。
二進製眼中藍光大盛,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入,但門戶邊緣立刻亮起紅色的警戒光芒,那個電子女聲再次響起:“檢測到未授權機械神教數據單位。禁止進入。重複,禁止進入。”
“嘿!我和他們是一起的!”二進製連忙指向夜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