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以羅帕輕掩朱唇,眼波流轉間儘是寬容,“兩位仙人倒是真性情。”說著向管家遞了個眼色,示意記下她們偏愛的菜肴。
這般體貼入微的待客之道,當真令人如沐春風。
雲翩翩不記得晚宴是怎麼結束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扶上馬車的。她隻記得睜開眼時,車廂內光線昏沉,唯有窗外偶爾掠過的燈籠光影在簾隙間浮動。
沈卿歪靠在軟墊上,呼吸綿長,睡得正熟。
而對麵的慕弦端坐著,指尖輕叩案幾,眉宇間凝著一絲冷意,眸色沉沉地盯著她,仿佛在審視一個犯了大錯的弟子。
“難不成……自己又闖禍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雲翩翩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半點聲響。她拚命回想晚宴上的情形,可記憶像是被酒水泡發了似的,隻剩些零碎片段——
沈卿喝得醉醺醺的,突然拍案而起,對著空氣指指點點,嘴裡還念叨著“這酒不夠烈”。而她自己則癱在座位上,手裡攥著兩根筷子,在半空中胡亂比劃,像是在指揮什麼不得了的樂曲。
更可怕的是,她隱約記得,後來舞女退下,換上了一群衣著華美的男子,跳的舞……極儘奢靡之態。
“完了完了完了……”
雲翩翩腦子裡嗡嗡作響,恨不得當場把自己埋進馬車墊子裡。
那些男子似乎是沈卿隨口一提,許夫人便笑意盈盈地拍了拍手,轉眼間就安排上了。而她自己呢?不僅沒攔著,還跟著起哄,甚至拍手叫好!
記憶裡最清晰的,反而是透過舞者翩躚的衣袖間隙,瞥見對麵張景和慕弦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黑沉,偏生礙於禮節,隻能硬生生忍著。
那表情,和現在慕弦盯著她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
“師姐!師姐!醒醒啊!”
她猛地坐直身子,又怕驚動慕弦,隻得壓低聲音,拚命搖晃沈卿。可沈卿隻是含糊地“嗯”了一聲,抬手揮了揮,像趕蒼蠅似的,嘟囔道:“不要~我再睡會兒……”
雲翩翩使儘渾身解數,試圖在不驚動慕弦靈識的情況下喚醒沈卿——她甚至偷偷掐了對方一把,可沈卿隻是皺了皺鼻子,翻個身繼續裝死。
可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
儘管她聲音壓得極低,慕弦的耳朵卻像是裝了靈識感應一般,倏地抬眸,目光如霜刃般直直刺來。
雲翩翩渾身一僵,瞬間蔫了。
那眼神裡三分審視、三分無奈,剩下的全是“你們完了”的冷意。她立刻放棄掙紮,像個犯錯的孩子般挺直腰板,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連呼吸都放輕了。
——乖巧,但心虛。
慕弦盯著她看了幾秒,最終隻是閉了閉眼,長歎一聲。隨後,他伸手,精準地捏住沈卿的耳朵,指尖微微用力——
“嗷——!!!”
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響徹車廂,沈卿瞬間彈了起來,捂著耳朵大聲哀嚎:“師兄師兄!我醒著呢!真的醒著呢!”
慕弦無奈的笑著:“我還沒用力。”
裝睡?嗬,天真。
沈卿訕訕地縮了縮脖子,和雲翩翩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低下頭,活像兩隻被揪住後頸皮的貓。
慕弦揉了揉眉心,那晚的畫麵簡直不堪回首——若不是他和張景死死攔著,這兩個醉鬼怕不是要把那群舞男打包帶回紫微宮!他越想越頭疼,甚至開始懷疑人生:是不是平時對師弟師妹們太縱容了?
車廂內一片死寂,隻有車輪碾過石子的咯吱聲。
雲翩翩和沈卿見師兄沉默,求生欲瞬間爆棚,異口同聲:“師兄,我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