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節第二天,李文亮帶著媳婦包麗去給爹娘上墳。
太陽落山時,他們才沿著山間小路往家走。包麗突然拽住李文亮胳膊,聲音發顫:你看墳山那邊……是不是有個人影?
李文亮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西邊墳山坡上,最後一抹夕陽正從墓碑間滑走。就在那片暗下來的老墳地裡,真有個黑乎乎的人影站在最大那座墳前。那影子模模糊糊的,隨著天色變暗,好像也在慢慢變淡。
誰這麼晚還上墳?李文亮眯起眼。那影子一動不動,姿勢彆扭,像是脖子伸得老長。
包麗掐他一把:彆是偷貢品的賊吧?聽說前村老王頭上周剛擺的整雞就沒了。
偷東西哪有站那兒不動的。李文亮嘴上這麼說,心裡也發毛。這季節天說黑就黑,四周靜得出奇,連平時吵死人的山麻雀都沒聲了。
那影子還杵在那兒。這時起了點小風,吹得墳頭草亂晃,可那影子的衣服角卻一動不動。
走吧,管他是人是鬼。李文亮扯包麗,卻發現媳婦兩腿打顫,死死盯著墳山方向。
它...它好像轉過來了。包麗聲音抖得厲害。
李文亮再看,心裡咯噔一下。那影子原本側對著他們,現在好像正臉朝這邊了,雖然看不清五官,但能感覺是在看他們。
快走!李文亮也慌了,拉著包麗就往山下跑。山路坑窪,包麗胸脯顛得生疼,忍不住罵:死鬼,慢點!老娘奶子都要甩掉了!
李文亮沒心思接這葷話,回頭瞥一眼,影子還在墳前,但好像...更近了點?不可能,距離沒變,就是覺得它更清楚了。
兩人一路跑回村口老屋,插上門栓還覺得不踏實。包麗一屁股坐炕沿上,胸口還在起伏:嚇死我了...你說那到底是啥?
可能是看花眼了。李文亮給自己壯膽,卻悄悄把窗戶也插緊了。
夜裡睡覺,包麗往李文亮懷裡鑽:你摸摸,我心還跳得快呢。她抓他手往自己胸脯上按。李文亮卻沒像往常那樣又揉又捏,隻心不在焉地拍兩下:睡吧,明天還得下地。
半夜,李文亮被一陣聲音弄醒。像是有人在外頭走路,腳步拖拖拉拉的。他輕輕下炕,扒窗戶縫往外看。月亮地被雲遮著,昏昏暗暗的,院門口那棵老槐樹下,好像站著個人影。跟墳山看到的很像,細高個,脖子有點前伸。
李文亮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憋著氣不敢動。那影子在樹下站了會兒,慢慢轉身,順著村路往墳山方向去了。腳步聲很輕,但夜裡太靜,還是能聽見那種沙沙聲,像腳擦著地走。
第二天,李文亮去問鄰居老趙頭。老趙頭八十多了,一直住村裡。聽李文亮說完,他皺巴巴的臉更皺了:你們看見的,可能是墳山那東西
啥東西?李文亮追問。
老趙頭蹲門檻上卷煙:老輩子傳下來的,說墳山有時會出個怪影,不害人,但誰看見誰倒黴。上次有人見著,還是十幾年前,村西劉老五,看見沒兩天就摔溝裡斷了腿。他點上煙,吐口霧,那影子聽說總是天黑出現,專找新墳或者沒人管的舊墳待著。有人說,是以前冤死的外鄉人,魂沒處去。
李文亮心裡更沉了。昨天他們上的正是爹娘合葬的新墳。
回家沒敢細說,隻告訴包麗最近少去墳山那邊。包麗似乎忘了昨日的恐懼,她撇撇嘴:瞧你那慫樣!今晚好好補償我吧,昨天嚇得我都沒興致。她說著伸手摸李文亮那話兒。李文亮擋開:大白天呢,像什麼話!
話雖這麼說,可接下來幾天,李文亮總覺得不對勁。夜裡常聽見那拖遝的腳步聲在屋外轉悠,有次起夜,分明又看見那影子站在遠處路口,朝他這邊望。他趕緊縮回屋,一夜沒睡踏實。
村裡也開始有怪事。先是張嬸家丟了一隻下蛋母雞,接著是村口小賣部晚上貨架嘩啦響,早上發現鹽罐子掉地上碎了,鹽撒一地,留下個模糊的濕腳印子,但不是人腳形,細長細長的。
流言蜚語傳開了,都說是李文亮兩口子把那東西引回來了。包麗去河邊洗衣,平時一起嚼舌根的婆娘們都躲著她。
她氣得回家摔盆子:都是你!非那天那麼晚上墳!現在好了,全村都當咱家惹了晦氣!她越想越氣,抓起掃帚打李文亮,你個軟蛋,晚上趴老娘身上勁頭足,真遇事屁用沒有!
李文亮惱了,一把推開她:你他媽少說兩句!要不是你奶子大勾我耽誤時間,我們能天黑才下山?
夫妻倆吵了一架,當晚背對背睡。後半夜,包麗突然搖醒李文亮,臉煞白:你聽...是不是有啥在撓門?